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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阿蠻笑道,「說是這樣更好吃。」
「的確更好吃。」林策分給阿嫵、阿蠻一些,又拈起一顆,遞給裴行昭,「太后娘娘,好歹嘗一下,不吃虧。」
裴行昭接到手裡,送入口中,「瞧你這德行,好像我是什麼水果都沒吃過的人似的。」
「您本來就像是那樣的人。」林策笑得微眯了大眼睛,「上回寫信問我爹,愛喝酒的人是不是不愛吃甜的也不愛吃水果,我爹說你不就酒照喝吃貨照做麼?分人。還讓咱們小心,總喝酒的話,到老了說不定就手抖、容易中風……唉,那叫一個烏鴉嘴啊,我回信說真多餘搭理您,好像您比誰少喝了酒似的。」
裴行昭笑出聲來。
「對了,小老頭兒收到您給我畫的那幅畫像,您猜怎麼著?掛他自己的小書房了,忙完公務就看幾眼。這還是一個幕僚特地寫信告訴我的,他提都沒提過。」
「提不提的,也就能看看閨女的畫像,不在跟前兒肯定記掛得很。」裴行昭有些犯難,「兩廣不能沒你爹坐鎮,眼下內務府又不能沒你,只能委屈你們一些,逢年過節的在京城團聚一陣。」
林策眼睛亮晶晶的,「這幾句話我得記住,回頭寫信告訴我爹,他看了,估摸著十年不見我也心甘情願。」
裴行昭又笑了,「兔崽子,淨說沒良心的話。」
林策吃完一顆草莓才笑道:「我也就那麼一說,您也好,我爹也好,肯定會提攜能取代他的可用之才,用不了幾年,我爹就能進京來賦閒在家,我養著他。」
「提攜新人的事兒,我得寫信跟他商量著來。」
「說起來,我記得邊知語提到過一個人——方淵,那是何方神聖?」
「何方神聖?」裴行昭失笑,「一個從良的山大王而已,接受朝廷招安之後,在軍中表現尚可,現在鎮守邊關。」
「聽邊知語那話音兒,應該有值得重用的才幹吧?」雖然邊知語的話也不知是繞過幾個人的圈子,但林策相信那人必定不俗。
「邊知語要是不提,我就順其自然,該用時則用,她提到了,我就不順其自然了,文臣武將那麼多,總有相較起來青出於藍的。」
林策凝了裴行昭一眼,莞爾而笑,「這性子,實在是倔強又擰巴,是幹大事兒的人。」
這下子,連阿嫵、阿蠻都撐不住了,笑出聲來。
裴行昭笑問:「這都什麼不倫不類的?是夸還是貶我?」
「當然是誇了。」林策一臉委屈巴巴的,「剛夸完就掉底兒了,連好賴話都分不出。」
裴行昭大笑。
林策皺了皺鼻子,挑了顆最大的草莓咬了一大口。表情是不大開心的,心裡卻如同有暖陽普照,小太后說,她和阿蠻一樣,是開心果,可小太后不知道的是,她由衷的展顏而笑的時候,也能讓瞧著的人生出由心而生的喜悅,經久不散,感染力不知道多強。
可以的話,她餘生就想這麼過了:掌管內務府,每日下衙後到壽康宮,和小太后一起吃吃飯喝喝酒聊聊天兒,倦了就到西配殿歇下。
情情愛愛的,與她們無緣。小太后在那方面是冷情之至的德行,沒長那根兒筋,也真是沒有能配得起她的男子;她則是一度過於博愛的人,實則就是負心漢一樣的德行,說到底就是沒有真的瞧得上的男人。
而君臣之義、友情,亦是這塵世彌足珍貴的一種情分,那種溫暖的光火,能照亮人心,亦能令人熱血沸騰,痛她之痛、悲她之悲、喜她之喜,足夠一生惜取。
裴行昭與林策的心思大同小異,想著餘生就這樣過就很好,有楊攸、林策常伴左右,又有沈居墨、許徹、張閣老、馬伯遠、喬景和、英國公……不論先後,不問緣故,如今都是鼎力支持她,情形已經再好不過。
她從不是貪心的人。從不敢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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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陸雁臨、陸子春在菜市口赴死,皆是腰斬之刑。
楊攸和許徹在不遠處的茶樓上觀刑,都頂著一張宿醉的蒼白的臉。
「真找了做法的人了?」楊攸問道。
許徹嗯了一聲。
「我也找了,估摸著你找的更堪用,我就省省力氣。」
許徹一笑,「你也不想想我是幹什麼的,這方面比你知道的多,只盼著真有用。」
「也就是圖個心裡舒坦,誰又知道死後到底會經歷什麼?」楊攸按了按眉心,「太后和林郡主怎麼這麼能喝?我腦袋這會兒還發沉呢。」
「誰說不是呢。」許徹晃了晃頸子,「那倆醉貓,相識到如今,沒見太后喝醉過,也沒聽說林郡主醉過。」
「千杯不醉的名聲可不是誰瞎吹的。」楊攸笑了,「我就不行,陪不起她們。」
「你是心裡有事兒。」許徹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都過去了,都會過去。凡事往好處看,難受不難受的時候,看看太后。」
「我曉得。」楊攸回以一笑。
一早,廖雲奇喝下鴆酒,自此陰陽相隔。楊攸沒去送他。不想與他話別,也是無話可說。
就算去送他最後一程,他恐怕也會像先前那樣,故意氣她,用言語傷她,讓她的恨多一些,緬懷少一些。
喬閣老跟她說,對於廖公子來說,死了也好,是真正的解脫。
她相信。他這幾年,怕是早已生不如死了,怕是早就在期盼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