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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去殺人放火了。」
太皇太后險些被剛入口的茶嗆到。
裴行昭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沈居安雙腿被哀家廢了,他踅摸的幾十個人活了三個,其餘的當場斃命;楚王妃將要名節不保,被楚王處死;晉陽長公主的府邸起了大火,她兩個得力的幕僚不走運,被燒死了。」
太皇太后手裡的茶盞滑落,摔到了地上。
崔敬妃面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
「好歹也是太后,還幹這種事,的確是不長臉。」裴行昭似在反省,「可要是留在宮裡,保不齊就得找慈寧宮的茬,哀家怎麼能違背孝道呢?」
太皇太后越看裴行昭越瘮的慌。她要回宮,她要離這個土匪遠遠兒的,可身子卻完全不聽腦子的使喚,試了兩次也起不得身。
「原本不需有那些傷亡,不需害得官兵大半夜的去救火。作孽啊。」裴行昭笑笑地望著太皇太后,「您說是不是?」說完,又喝了一口酒,起身走到太皇太后跟前。
太皇太后費力地吞咽一下,「你想要幹什麼?」
裴行昭晃了晃手裡精緻的銀質酒壺,「裡面是陳年竹葉青,陸麒生前最愛喝的酒。他跟楊楚成一樣,是我過命的弟兄,為了護我無虞,兩次險些去見閻王。我對他們也一樣。我本以為,會看著他們娶妻,孝敬高堂,過尋常人凡俗喜樂的日子。說好了的,他們的兒女,要做我的徒弟。」
語氣很溫和,語調很平緩,太皇太后卻感覺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袍澤之情,您不懂,也不配懂。」裴行昭旋上酒壺的蓋子,收起來,分外認真地打量著太皇太后,「您懂的,是在這張老臉上糊幾斤脂粉卻不著痕跡,是縱著奴才做盡令人髮指的糊塗行徑。就這樣還信佛,怎麼想的?怎麼有臉求神拜佛的?」
太皇太后惱羞成怒了,「你想羞辱我,大可以當著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面兒,私底下逞口舌之快,又有什麼意思?」到底不敢說重話,語聲也顯得沒底氣。
「您還用得著別人羞辱?得力的兩個奴才長年累月做那種事,誰不會懷疑李福是不是服侍過您?誰不會聯想吳尚儀有沒有為您物色過人?怎麼,連上樑不正下樑歪的老話都沒聽說過?」裴行昭慢言慢語地說著,抬手拔下太皇太后頭上的一根金簪,手勢隨意地把玩著。
金簪變得麵條一般,在她白皙修長的十指間彎折扭曲,簪子上的顆顆珍珠在她兩指的指腹間碎裂,化作粉末。
太皇太后大駭,恐懼得睜大眼睛,哪裡還顧得上裴行昭的嘲諷。
「我最喜歡把人整治得半死不活,比如廢了手腳,弄成啞巴。」說著殘酷的話,眼中閃著寒芒,裴行昭的語聲卻特別溫柔,「這種活兒我做過幾回,多說幾息的工夫就能辦妥。要不要把貴太妃拎過來,我練練手,您瞧瞧?」她一瞬不瞬地凝著對方,「您說,我要是被您氣魔怔了,哪日抽空潛入慈寧宮禍害您,有誰能察覺?有誰能證明是我乾的?」
「你你你……」太皇太后身形向後仰,背部緊貼著座椅靠背,用盡全力控制,才沒失聲尖叫呼救,「你要哀家怎樣,直說便是。我本就曾向你求和不是麼?」徹底慫了,也終於明白,先前貴太妃為何被嚇破了膽。
「您總得給官員命婦一個交代,不如寫一份悔過書。自己罵自己一通,言官就不好意思跟皇上找轍了。」
「我答應,我答應你。」
「我有個能說體己話的人,大抵就顧不上跟您犯渾了。您知會堪用的朝臣,讓他們求皇上,把陸麒、楊楚成的胞妹調進京城,好不好?」
「好,好。」
作者有話說:
我會繼續努力噠!(づ ̄ 3 ̄)づ
第19章
裴行昭滿意地笑了笑,「您為何這樣照拂崔家?」
「因為……」太皇太后顯得很難堪,低聲道,「先帝出生那年,我離及笄還有兩個月。這件事,你聽說過吧?」
「嗯。」
十三四嫁人生子,大多是閉塞之地的百姓間才有的事。尚未及笄,身子骨都沒長好,倘若懷胎,大多會出岔子,一屍兩命都未可知。所以,尋常人家就算娶了未及笄的女孩子進門,也要等她年滿十五再圓房。
而做為帝王,最不缺的就是鶯鶯燕燕,即便看中了小小年紀參加選秀的閨秀,也會讓敬事房等她到十五六再掛牌子。
而這種俗例,被太皇太后打破了。
太皇太后道:「我進宮的時候,未滿十四,當時的皇后母族與宋家是政敵,我在她眼裡,自是百般不是,常被責難。那一代的崔家,有閨秀在宮裡做女官,在御前很得臉。她看我可憐,聽說皇后要對我下重手,便報信給我,要我早做打算。」
打算?以她那點兒眼界,能打算什麼?裴行昭腹誹著。
果然,太皇太后道:「我能力有限,能想到的只有聖寵。我求崔女官幫我,在小佛堂里對著神明發誓,她若助我成事,我在宮裡一日,只要力所能及,就會照拂崔家一日。
「就這樣,我有了這一生富貴的開端。先帝出生後,崔女官又幫他得了聖眷,自幼由名臣大學士教導,在手足間脫穎而出。
「我相信這一切都是神佛庇佑,絕不敢違背誓言。崔閣老是崔女官在世時最欣賞的,說有他在,崔家起碼還有百年榮華可享,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有今時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