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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片寂靜,無人應他的話語,大家都或多或少的陷入了冥思念想,直到過了許久的功夫,宋鯉才按捺不住。
她啟唇輕聲發問,問出了她心底毫無緣由躍然而出的問題,
「你說的這個旁人......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人嗎?」
第47章
「你說的這個旁人......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人嗎?」
這句問話實際上並無太多的源頭可循,純是宋鯉的一時衝動,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出這般聯想,大概是第六感所致。
鳳襄抬眸回望,狹長的眼尾因為過分詫異而舒張,幾乎變成了杏子的形狀,最終他沒有說什麼,這便是默認了的意思了。
宋鯉心口的熱度褪去,她覺得現下的自己就像是平日裡燒的赤紅的鐵,須臾間被浸入寒泉水,短暫的爆沸過後,只剩下裊裊的灰燼焦塵。
鳳襄坦白的這一切固然能自圓其說,但真的追根究底起來,也只是一些一面之詞,缺乏依據......於外人而言,當真有說服力嗎?夠分量嗎?
秦雲盞只覺得場上清寂的可怕,每個人的神色都很複雜,看不出是悲是喜。他慣是受不了這種鴉雀無聲,便試著主動打破僵局。
「我覺得鳳襄哥解釋的東西......固然有那麼一絲離譜,但已經算是挺詳盡的了。」他小心翼翼道:「紅姐,你覺得呢?」
祁紅藥的性子嫉惡如仇,最難攻克說服,所以他想也沒想就直接問了祁紅藥。
祁紅藥沉吟不語,細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轉著她的喜喪刻,末了斜過目光,「夢境之事過於天馬行空,你們信嗎?」她屬意盯著師雲琢,這個簫下隱居中僅有的腳落實地的靠譜的人,「師雲琢,你信嗎?」
鳳襄旋首回望。
師雲琢這個人的行事作風如何,他心裡很是清楚,是個嚴苛遵循「就事論事」的人。師雲琢固然會因為交情偏幫袒護一方,但鮮少會說謊話,彆扭的很。祁紅藥就是拿捏住了他的特徵,所以才問他。
鳳襄在心裡苦笑。
他的這番心境,不說旁人,他自己都覺得是天方夜譚,以至於他為此精神內耗了很久,很長一段時間夜不能寐。
夢裡,一切都真實的可怕,仿佛是切身經歷,是真實發生過的記憶。
他確實做過許多算不上人的事情,玩弄感情,作踐他人,他只能從這些事情當中獲得幾分凌駕於俗世的快慰,看著那些人傻子一樣尋他,又因為尋他不得而痛苦悲傷,陷入惆悵與自疑,就好像能夠幫他分擔些許人生中沉疴爛痂般的苦楚。
夢裡,宋鯉對他是好的,一往情深,毫無保留,他拍拍屁股走人時,能分辨出宋鯉臉上的痛楚比他所辜負過的其他的那些女子都要沉重劇烈千百倍。
他好像有點兒動容,也僅僅是有一點兒。
後來宋鯉回劍閣之後的事他就再也沒有過問,他生的俊美無儔,又擅交際,走到哪裡都不缺人追捧愛慕,他飄飄然又在五湖四海浪蕩了不知幾許,在雲南邊境被柳乘風帶人盯上了,宣稱要為宋鯉報負心之仇。
夢境中的柳乘風與他一樣是元嬰境界,帶著一夥,有符意圍困,有丹意轟炸,有劍意劈斬,兇狠毒辣,招招都要治他於死地,他靠豐沛的江湖經驗拖延拉扯了一陣,最終還是不敵,被柳乘風打成重傷。至此柳乘風竟還不肯罷休,窮追不捨,一派非要治他於死地的模樣不可,他不肯就死,就在洱海之濱跌跌撞撞,負傷勉力前行,最終在段氏幕僚居所外為人搭救。
那人朝著柳乘風一行人揮劍,蒼色的劍光帶著微微靛青,讓他想到了玉龍雪山上終年不化的白雪,清冷絕艷之餘,裹挾著幾分不可褻瀆的神性,須臾間丹符繚亂,劍光對撞,他竟將柳乘風一行人輕易擊退。
鳳襄死裡逃生。
他心如擂鼓,精疲力盡,半睜著眼眸去看那個人,卻發現那個人帶著厚重的斗笠帷幕,臉與身體被遮的嚴嚴實實。
他僅能從對方緊裹身軀的勁裝短衫上看出那纖韌修長的曲線輪廓。
「你是誰?」他啞聲問,目光死死的凝在對方的身上,指望看出更多的線索來,「為什麼救我?」
對方幾乎沒有給他多少看正面的機會便輕飄飄轉身。
「這種時候正常人該說的,難道不是一個『謝』字嗎?」
他的嗓音喑啞,聽不出男女,夢境中的鳳襄自帶反骨,也不知感恩,只覺得對方故弄玄虛,似是在戲弄自己,平日裡分明只有自己戲弄旁人的份。
他歇了一口氣,竟蓄力撲上去,狠狠的掀開了對方頭上的帷幕。
對方愕然旋身,鳳襄本以為能看到對方的真面目,卻發現帷幕之下,對方的臉上竟然還有遮掩。
那是一張不甚貼合的皮面具,詭異森然。
對方的第一反應不是發怒,而是驚恐慌張,他近乎失態的撲上前來一把奪過了鳳襄手中的帷幕,背過身去手忙腳亂的戴上。
鳳襄呆了呆,也傻了,只見對方的身體佝僂如弓,其卑微怯懦之相與先前揮劍禦敵時的瀟灑自如迥然相異,突兀到有些讓人心疼。
隨後,他便什麼也看不見了,腦海里只剩下方才的驚鴻一瞥,他只覺得對方的一雙瞳眸極圓極亮。
應是個美人才對,可惜——
對方猶如見不得光般,不停的渾身顫抖,鳳襄於心不忍,沒等他發作便主動開口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你難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