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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雲琢默了半刻,「我與他相識時,他曾是海濱一小國的國師。」
秦雲盞:「御熙國?」
師雲琢橫目望向他,目光清凌凌如冰。
秦雲盞聳了一下肩,訕訕然道:「抱歉啊師兄,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過去的。」
「無妨。」師雲琢收回目光,淡淡道:「流言蜚語甚囂塵上,你想不知道也難。」
他好像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避諱自己的過去,秦雲盞不禁想起那日晚夜在湘妃林里,他也或多或少提及了些許往事,那時的師雲琢是有情緒失控的,再看眼下,這算不算是一個......挺良好的發展?
「那他如今又為何不當國師了呢?」秦雲盞明知故問道。
「國既不存,國師又怎會繼續存在?」師雲琢道:「國家於國師而言,不過是一張藍圖,一幅棋盤,供他一展身手罷了,藍圖銷毀,棋盤翻覆,他亦可去別處攪弄風雲,到底是塵世外之人,無牽無掛。」
「他既然有那般通天徹地的卜算本事,又怎麼會讓御熙國覆滅呢?」秦雲盞追問道。
「能算未必能解。」師雲琢道。
「什麼意思?」秦雲盞問。
「打個比方。」師雲琢道:「若是有人告訴你,你往後會飛黃騰達,但前提是你必須弒父弒兄,你會這麼做嗎?」
「那我必然不會啊!」秦雲盞一拍大腿道:「弒父弒兄乃是禽獸行徑,都成禽獸了,飛黃騰達還有什麼意義啊!」
「這不就是了。」師雲琢微微一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這就是做人的差距啊......」秦雲盞若有所思道。
可師雲琢這話......又在映射些什麼呢?
難道他當初故意讓御熙國覆滅,讓國主多年心血毀於一旦,其實是出於別的更加深刻的原因?
他還想再問,馬車忽的停住,車夫撩開門帘道:「二位公子,前方有人把路堵了!」
秦雲盞一個機靈,猛地一拍腦袋回過神來,迅速看向師雲琢。
「要死,差點兒忘了這茬!」他失聲道。
師雲琢蹙了蹙眉,反應卻遠比他淡定,「別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們爭我們的,可別連累了阿鳶這個局外人才好!」秦雲盞道。
兩人跳下車,放眼看去,果不其然,以祁紅藥為首的懸鏡門一干人等赫然又堵在簫下隱居的湘妃林外,殺氣騰騰更勝昨夕。
秦雲盞覺得他們師兄弟兩個站的位置距離懸鏡門眾人屬實不算遠,要按照祁紅藥之前的警惕程度,此時此刻早就該閃現過來,指著他倆的鼻子開始詰問唾罵。
但實際上卻沒有。
因為祁紅藥眼下正指著另一個人的鼻子。
「先前湘妃林中莫名其妙的出現瘴氣,害的我門中人上吐下瀉苦不堪言,我就該猜到是你。」她冷冷道:「姓鳳的,你好大的狗膽!」
「對不住對不住!」鳳襄嘴上在道歉,臉上卻半點兒羞愧之色也無,喜氣洋洋的搖著扇子:「走過路過,身上的瘴氣丸子帶太多沒兜住啊!我下次爭取換個大點兒的芥子囊!」
「誰允許你上招搖山的!你這滿腹花花腸子的小毒物!所到之處簡直就是玷污了招搖山的一花一木!」祁紅藥厲聲道:「還不快滾過來受死!」
「招搖山上又沒有哪兒插上一塊『鳳襄禁止入內』的牌子,我有何不敢上山的?」鳳襄搖著扇子,居於竹林深處,竹影錯落間,只能看見他的一襲紅衣裹著修長的身形,俊逸利落,聲音則遙遙傳來,底氣十足,「等等,小毒物我承認,滿腹花花腸子是誰給我下的定義,這我可不服啊!」
「敢做不敢認!」祁紅藥冷笑道:「好啊,我今天就替阿鯉妹妹宰了你這負心漢!」
鳳襄:「?」
秦雲盞:「????」
不等這倆人消了滿頭的問號,剎那間,喜喪刻在祁紅藥的手中旋轉起來,她急掠入湘妃林腹地,符紙在她的手周無風而展,旋轉成陣,符光沖天,竹海狂搖驚顫,懸鏡門中眾人大抵是知曉祁紅藥發怒的威力,面對這洶湧澎湃的強烈符意,他們沒有一個表現出要上前去幫忙的,而是紛紛退避三舍。
秦雲盞在原地呆了兩秒,猛地扭頭去看師雲琢。
「我怎麼感覺不太對呢?這是什麼展開啊!」他說:「紅姐不是應該來找我們索要地盤嗎?怎麼會跟鳳襄掐起來呢?而且她說的......滿腹花花腸子,是什麼意思啊?阿鯉又是誰?」
「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讓我先解釋哪個?」師雲琢的眉心皺出了一個「川」字,顯然也感到頭疼不已。
祁紅藥的符意在湘妃林中攪弄出劇烈渾厚的風雲,竹葉跌宕浮涌,鳳襄赤色的身形與其中閃閃爍爍,鬼魅般,時不時與祁紅藥過上一兩招,意外的是,沒見到半分丹末的影子。
「姓鳳的,你不出手是什麼意思!」祁紅藥的聲音乍現,聽起來更生氣了一般,「你是做賊心虛不敢回手,還是指望通過這種方式換取我對你的寬恕?」
「你有病啊祁紅藥!話都被你說完了!扣鍋也不帶這麼扣的,你有本事讓宋鯉出來跟我對峙!」鳳襄活活給氣笑了似的,他終於忍無可忍碾碎了一顆丹丸,揮出一扇,丹意裹風,如江水長流,將那迎面痛擊而來的符意分散卸去,人則自那茫茫如紗霧般的一團丹塵符圈中一躍而成,輕巧脫出湘妃林,三步兩步衝到了師雲琢和秦雲盞的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