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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來要,三日前做什麼去了?」陸繼北嘲諷道。
「我......」蘇九重咬了咬牙,「我此前腦子發昏,在犯渾。」
「你犯渾就犯渾,苦果自嘗,干別人什麼事?」陸繼北冷酷道。
「你——」蘇九重張了張嘴,硬生生忍下了這口怒氣,沉聲道:「好,是我的錯,我道歉。」
「蘇九重,枉你當年叱吒風雲,是神州大陸屈指可數的大乘境,我現在看著你這副廢物的樣子就來氣!」他的道歉非但沒有換得劍閣閣主的諒解,反而令對方破口大罵,「身為一個男人,意志薄弱至斯,經歷風浪就自輕自賤自甘墮落,你糟踐自己也就罷了,還讓簫下隱居變成這樣!我雙腿如此尚且沒有輕言放棄......真不知道當初芳亭看上了你什麼!為何會選擇你!」
蘇九重的兩頰猛地抽搐,瞳孔放大。
他的拳頭緩緩捏緊,胸膛一起一伏,在竭力消化著那些尖銳的情緒。
「你罵得對,罵得好。」他啞聲道:「我如今在想著要彌補了,陸繼北,我真的需要這一枚劍閣行印,只要你肯給,你讓我做什麼都行。你可以盡情的罵我,我保證不還嘴,或者你覺得不夠......你拿刀捅我,那錘砸我,拿劍刺我,都行,我也絕不還手!」
他的態度極盡卑微恭敬,連收縮眉頭也不敢,就連一旁的宋鯉也微有動容。
「這些事我十年前可都對你做過啊!你忘了你當時無動於衷的模樣了嗎?你甚至把弟子都遣散了!」陸繼北看著他的臉,眼角抽動了兩下,冷然發嘆,「蘇九重啊蘇九重,我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會用這樣的姿態在我跟前說話......真希望芳亭還在,看看你的這副德行。」
每提一次那個名字,蘇九重都會用牙去咬乾裂的唇角,咬到出血的地步。
陸繼北嗤笑道:「你可憐,但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阿鯉,送客!」說罷,他倏地調轉輪椅行入院落深處。
蘇九重猛地抬眸看那斧刃,斧刃面上映出陸繼北決然離去的背影,眉峰緊鎖。
「九重仙尊......」宋鯉顯然沒想到這倆人居然會是舊時情敵,事態發展更是全然在意料之外。
她張了張嘴想要安慰蘇九重,卻聽蘇九重低聲道:「你們閣主的雙腿是怎麼回事?」
「哦......是三年前。」提及此事,宋鯉的眼神黯淡,「閣主在瀛洲一帶尋訪奇礦,卻不料那礦采之地為窮奇獸所護,故而被重傷,落下了殘疾。」
「他為了尋個破石頭,竟跑到瀛洲那般遠的地方去?」蘇九重詫然道。
「鑄造技法與奇珍異礦乃是器修一生所求。」宋鯉道:「我想閣主遺憾的並非是雙腿落下殘疾,而是他到頭來也沒能將那礦石帶回,窮奇獸何等兇殘,尋常人怕是連踏足瀛洲也難。」
蘇九重的眸光忽的一閃,像是猛然間想到了什麼。
「阿鯉,多謝你提點!」他狂喜,重重的在宋鯉肩頭一拍,拔出不周,御劍而起。
「唉?九重仙尊你做什麼去!」宋鯉大聲道。
蘇九重的人已消失在雲端,聲音還飄飄蕩蕩的在山頭留下回音。
「我這就去替陸繼北圓夢!你讓他等著吧!我要送他一份大禮!!」
第50章
從一山到一山, 走毗鄰的傳送陣點倒也快,雨勢只猛了一陣,而後變得徐緩, 淅淅瀝瀝如歌, 待到折返回湘妃林, 天就晴了。
師雲琢收了傘,秦雲盞沒了約束限制, 一路小跑出去,幾人回到簫下隱居皆是筋骨鬆弛,各回各屋稍作休憩。
秦雲盞在榻上躺了片刻,卻睡不太著,他年少氣盛, 一骨碌翻起身,推開窗棱。
不遠處的湘妃林經由雨水洗滌,蔥翠靛紫, 色澤欲滴, 又有晚霞橫空, 金烏微垂, 若神仙洞府, 美不勝收。秦雲盞屈膝支頤, 賞了許久, 心底那份按捺不住的悸動化作更多的澎湃。
從上招搖山那天起, 到今天, 已經過了一月有餘, 他力挽狂瀾試圖改變既定的死局, 不僅沒有死, 還過的十分順遂快活, 結識了數位好友不說,還即將擁有自己的本命劍。
「可見我命在我不在天。」他輕聲自語。
孩兒求學小有所成,第一個想要告訴的往往是家中父母,這大抵就是舐犢之情的天然流露,秦雲盞也不例外。
他在秦陵郡的母親浮現於腦海之中,音與容,笑與貌,皆栩栩如生,揮之不去。秦雲盞的心口一暖,隨之發脹發酸,他用手揉了揉鼻尖,確信自己有點兒想媽媽了。
他母親在那鄉間僻壤孤身一人,無依無伴,清冷孤寂,不知也是不是一樣在思念他。
他如今的境遇不算差,實在是應該跟母親分享一下。
念及此,秦雲盞找來了紙筆,在案上攤開,他咬著筆桿兒發了會子愣,決定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不講究什麼文采不文采的了,反正都是自家人,寫點兒流水帳又怎麼了,他的老母親也不會給他批個分。
沒了心理負擔,他就開始在紙上暢所欲言乃至胡言亂語,由一件事聯想到另外的許多事,真是不寫不知道,一寫才發現他原來有這麼多的話想要告訴他的老母親,字跡也由工工整整逐漸變得龍飛鳳舞,最終猶如鬼畫符一般。
直寫到手腕酸了,秦雲盞才停下,他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水了十幾張紙,不禁對自己又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