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頁
秦雲盞轉眸,他看見鬢邊飛過一條晶瑩剔透的澄澈水龍!
這龍首比他牽制住的猿怪鐵三還要大上數倍!巨浪凝結而成的身軀層層盤桓,扶搖入空!宛若海上連接天地的天河漩渦!
這水龍來的突兀強勢,制霸全場,獸妖們要麼被水龍抵禦在外,要麼被卷進了這磅礴的水龍體內,轉的不知天地為何物,秦雲盞離這水龍分明最近,但除了被濡濕了衣襟和鬢髮之外,他竟然毫髮無損。
便在這時,他聽見耳畔有人低聲道:「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要手下留情麼?」
這聲音似是隔著水波傳遞而至,如洪鐘般遙遠,聽不出男女,內容卻清晰可聞。
「妖有好壞,但禽獸蒙智難開,你有心教化他們和睦相處,他們卻只想著把人撕成好下口的樣子。」
其中的譏諷狠厲不言而喻。
秦雲盞皺起了眉頭,捏著劍的手指一分分扣緊。
「是我的錯,我以為只要是有思想的就可以溝通。」他說:「人和妖都一樣。」
「人都未必能做到的事,你指望妖?」對方居然笑了起來。
秦雲盞頓了兩秒。
「說的也是。」
他提劍,衝出水牆。他去到哪裡,水龍便乘風而至,送他騰空接他及地,替他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水龍如有意識,成了與他並行的坐騎,
群妖在水龍的衝擊之下潰不成軍,被秦雲盞殺的橫屍遍野,猿怪巨大的屍體落下時還砸中了幾隻躲閃不及的黃鼠狼。
這一戰酣暢淋漓,秦雲盞浴血收劍,昂首以望,但見水龍於半空中化作一片櫛風沐雨,極溫柔的將他身上的血污沖刷殆盡。
他回眸,大步流星的走向錢莊的方向。
窗邊,深碧色的披風料子若隱若現,秦雲盞不傻,早就注意到了,他笑盈盈的走過去,斜身往窗棱邊兒一倚,將劍也擱在了窗台上。
「多些襄助!」
風帽女郎沒應聲,只斜倚在窗邊兒,施施然,手裡執著一支筆,正在寫寫畫畫,同秦雲盞肩膀抵著肩膀。
秦雲盞往裡張望了一圈兒,發現這裡頭像是個管事人的居室,也沒看到別人,而這女郎素手執筆,肘下壓著的儼然是個帳簿。
年齡也對得上號。
秦雲盞不由得半信半疑。
「你還真是錢莊的老闆娘啊!」他說。
對方似是停頓了片刻,意味深長道:「之前不是,現在是了。」
秦雲盞:「?」
明明看不見臉,這聲音聽著也不大清爽,但不知怎麼的,他就覺得這風帽女郎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啊?」他歪著頭,試著去偷看對方風帽下的容顏。
然而不等他的小狗頭歪下幾許,那支看似人畜無害的毛筆卻在對方的纖纖素手上轉了一轉,墨點濺開,而後閃電般的點在了秦雲盞的額頭上,止住了他做壞事的步伐。
「小真人遊歷在外,經常這麼搭訕姑娘麼?」對方懶懶的發問,紅唇彎彎。
「沒有啊!」秦雲盞大呼冤枉,「這個真沒有!」
「是了,我看著也不像。」對方道:「其實我的歲數都可以做你娘了。」
「我娘?」秦雲盞愣了一下,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道:「哎呀!我娘給我寫的信我還沒看呢!」
說著他便背過身去,從爛糟糟的地上不知哪出扒拉來一張瘸腿的小馬扎,一屁股坐下,認認真真的把方才奪回來的信箋又從胸前的兜兜里掏出來,拆開了封口。
他乖巧讀信,風帽女郎在原地立著旁觀,片刻後像是不能忍了,對秦雲盞道:「你,把外頭的罩衫脫了。」
秦雲盞正埋頭看信,頭也不抬道:「啥?」
「這麼大個破口,你穿著不難受嗎?」女郎咬牙道。
「其實還行——」秦雲盞絮絮叨叨。
「讓你脫你就脫!哪兒那麼多廢話!」女郎炸了。
秦雲盞被她罵的一縮脖子,身體莫名其妙的就不受控制了,非常條件反射的就把自己的外衫扒了,乖乖遞進窗戶里去。
女郎這才平息了怒氣,提著他的衣衫抖了抖細看,指著袖口處一串不甚整齊的針腳道:「這是你自己縫的?難看。」
「那必然不能是我縫的。」秦雲盞蜷在那兒看信,隨口答道:「是我師兄縫的啦!他一個大男人不常幹這些事兒,縫的不好看也很正常!」
「你師兄?」女郎怔了怔。
「對啊。」秦雲盞道:「我師兄待我可好了,我想要什麼他就給我什麼,我遇到危險他就會捨命來保護我,他讓我覺得我背井離鄉,實則還有第二個親人在。」
「聽起來......你師尊好像不怎麼問事兒啊?」女郎道。
「我師尊?」秦雲盞道:「哎!我師尊也是真的很慘啦!年紀輕輕的就死了老婆!為著我師娘頹廢了小几十年,差點兒把家底給敗了,別看他大大咧咧好像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其實心裡脆弱得不得了——唉?老闆娘你深呼吸什麼?」
「沒什麼。」女郎幽幽道:「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是死是活?」
秦雲盞莫名的從她的言辭之中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躑躅道:「活,活著呢。」
「他怎麼不死了算了。」女郎說。
秦雲盞:「??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