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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是個藝高人膽大喜歡冒險的主兒,從前在符之鏡里,連御熙國的心魔幻境他都敢闖,更不消說這實實在在的鳳家莊了,他遂折了一支樹枝插在腰間,躡手躡腳的往那處小院兒的院門掠過去。
此處人煙稀少,僻靜非常,連燈也不曾點,一片晦暗,只有月光稀稀拉拉的照亮磚瓦。
秦雲盞跨進院門,發現這是一處廢棄的庭院,院子裡堆著一些不用的雜物棄物,旁邊兒的一間廂房大門緊鎖,窗棱上都落了灰。
「沒人住?」秦雲盞喃喃自語,心中的疑慮更甚。
既然沒人住,那兩個家僕來這裡做什麼?又怎麼能端著一堆有使用痕跡的托盤離去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有問題在這裡面。
他愈發堅信了此事,便仔仔細細的在這處庭院內搜查起來。
搜查了一圈無果,這庭院狹小,一眼就能看到頭,實在是沒法藏人,秦雲盞扭頭將目光落在了那把緊鎖的廂房門鎖之上,他若有所思的靠過去,撥起那鎖頭查看。
灰塵蛛網處處可見,這鎖頭和鎖眼兒卻意外的乾淨通透,連個鏽跡也無,秦雲盞不免有些詫異,他想起了上次澹臺衣交給他的那個通用的「開鎖符文」。
指尖虛空輕描,淡金色的符文輪廓初成,秦雲盞扺掌一拍,鎖頭「啪」的打開了。
下一刻,他被厚重澎湃的丹意擊中,這廢棄的廂房裡竟然安置著九尊銅鼎,每一尊裡面都在燃燒著灰白色的丹丸,煙塵瀰漫裊裊!刺骨的丹意鋪天蓋地。
秦雲盞退了半步,只覺得一陣心慌噁心,意識也略略有些模糊,他下意識的反手去握腰間插著的那截樹枝,手指卻一陣陣酥軟無力,根本也握不住,電光石火間,有一枚暗黃色的小物「叮」的撞上了銅鼎,一處銅鼎被打翻,裡面的丹丸散落一地,秦雲盞的魂魄驟然間歸體,他閃電般拔出了樹枝,手腕一震,靈台紫府響起鏗鏘有力的呼號,他提著樹枝劍一般刺出去,將剩下八台銅鼎悉數掄翻。
丹陣被破,秦雲盞只感到胸口一松,他剛要動作,下一秒他腳下的地面卻塌陷消失了,他整個人順著石階球一樣滾下去,
秦雲盞摔得眼冒金星,四仰八叉感覺自己像只被掀了背的王八,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氣,他一偏頭,模模糊糊的看見那與他一同滾下去的那枚暗黃色的小物,十分眼熟。
秦雲盞在原地翻了個身,扒拉了兩下將東西舉到眼前。失聲脫口道:「千絲!?」
下一刻他回首,發現此處竟是一間地牢,不遠處有重重鎖鏈環吊纏繞,中心縛著一個人,一個他十分熟稔的人。
「鳳襄哥?!」
第104章
一年余前, 鳳襄陪同他與師雲琢還有蘇九重,度過了簫下隱居最難過的一段時光。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這習慣於遊走江湖的浪子丹修便又一次重啟了自己的旅程, 說是要回老家。
秦雲盞只記得鳳襄似乎曾說過自己想要一份塵埃落定, 所以才三天兩頭的往簫下隱居跑, 雖然師雲琢成天露不出個好臉,蘇九重甚至連人影也見不到一個,但他依然會在簫下隱居待上十天半個月,儼然是把簫下隱居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 秦雲盞還感慨這與他的浪子人設極為不符。
這會兒鳳襄說走就走, 留書一封, 行為倒是符合人設了,但卻讓秦雲盞感到了另幾分微妙的疑惑。
在接下來的這一年之餘, 他再也沒有見過鳳襄, 也沒有再得到過鳳襄的半點音訊, 時不時想起惦記, 卻又不知道該向誰打探。
卻不曾想如今會在此處毫無預料的撞見了故人。
在秦雲盞的印象中, 鳳襄一直是一個體體面面又帶了點兒蔫壞的公子哥,平時看似邪里邪氣不按常理出牌,關鍵時刻卻十分靠得住,且他就像是一隻在外面飛慣了的猛禽,你好像永遠也不用擔心他被抓住, 只有他把別人戲弄的團團轉的份兒。
現如今,鳳襄卻被十幾道鎖鏈懸吊著雙手和身軀, 鎖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里。
他還是那襲熱烈的紅衣,色澤卻斑斑駁駁,衣服上隨處可見破損痕跡, 黑髮散亂,黏在蒼白的額角和臉頰上,遮住了他靈動狡黠的雙眸,秦雲盞呆了兩秒,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滿鼻子縈繞的血腥氣,那紅衣裳的深色處根本不是什麼陰影,分明是血跡。
千絲打著旋兒飛回,鳳襄的腕骨被撫縛,手指卻還能動彈,他微屈無名指,千絲便套回了他的指上,他像是略略鬆了一口氣,身體垂落下去,卻不出一詞,只斷斷續續的喘。
秦雲盞回過神來,意識到方才在那丹陣之中是被千絲救了一命。
「鳳襄哥你——」他著急忙慌的撲上前去,急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回苗疆了嗎!你......你怎麼樣!」
他問完便想抽自己一個耳光,因為走近了他才發現,鳳襄渾身都是傷,形形色色,有鞭子抽的,烙鐵燙的,棍棒擊打,還有許多他看都分辨不出的可怕傷痕,新新舊舊,深淺不一,最要命的是兩根從地牢頂端落下來的鐵倒鉤,直接刺穿了鳳襄的蝴蝶骨,將其全然固定在原地無法動彈。丰神俊朗如鳳襄,此刻就是一隻破敗被俘獲的鳥,奄奄一息。
昔日在鳴鼎劍宗的點點滴滴浮現於眼前,鳳襄之於他們其實早已像是家人一般,秦雲盞的眼眶有些紅,他手忙腳亂的尋找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