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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襄尚未開口,石鳶已火急火燎的搶白道「我是被一個叫柳乘風的傢伙從天上丟下來的!」
「什麼?!」祁紅藥與鳳襄齊聲驚呼。
「要我怎麼說呢」石鳶急的滿頭冒汗,有些語無倫次,「我跟雲盞在去湘妃林的路上,莫名其妙的被兩個鳴鼎劍宗的弟子堵了,雲盞讓我先逃,他去對付那兩個人,我出來以後就發現自己根本不在簫下隱居的那處山上,然後那個柳乘風就出現了,他騙我說要帶我去找雲盞,但是御劍飛起來以後,他居然想把我帶去鳴鼎劍宗,我一急之下,就把鳳襄哥之前在木犀鎮給我的那個紫黑色的丸子糊在他手上了!他惱羞成怒,就把我推下來了!」
這一整個過程堪稱離奇荒誕,虧得石鳶居然還能完整複述出來,叫旁邊三人皆變色。
鳳襄道「你把蠍靈丸用了,難怪我的千絲會感應到妖氣。」說罷他哼笑了一聲道「這下夠柳乘風喝一壺的了。」
「你說雲盞去對付那兩個鳴鼎劍宗的弟子?」師雲琢沉聲道「那雲盞人現下在何處?」
「我也不知道!」石鳶著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
師雲琢面沉如水。
他看向祁紅藥,顰眉道「祁掌教不會無緣無故漏夜在此。」
「沒錯。」祁紅藥昂首,望向背面一片嶙峋的漆黑色山峰,寒月高懸,那片山峰卻仿佛吸光一般,黑的像一片高聳的鬼怪巨人,「我依稀感覺到有不屬於陽世間的氣息在流竄。」
石鳶在一旁汗毛直立,抓了一把鳳襄的手道「鳳襄哥,我聽不明白。」
「就是說你紅姐能感受到鬼靈的存在。」鳳襄稍稍俯身低語。
「鬼?!」石鳶駭然道「這世上竟真的有鬼麼!」
「自然。」鳳襄道「而且這世上並非所有鬼靈都肯安分守己的去投胎,越是有積怨的鬼越是要與陽世接觸,當年祁紅藥還是個山水畫家時,途徑一處古村,耳畔聽得萬靈鬼哭,而後發現足下所踏的土地乃是一片陰婚墳場,無數活的女子被釘入棺槨,隨死人丈夫埋骨黃土之中,身死魂靈卻不滅,徘徊於山頭傾訴悲苦。」
「然後呢?」石鳶小聲道。
「祁紅藥便憑一己之力,將所有的棺槨依次挖出,打碎棺材,將那些女子的屍身與男屍分開,重新埋葬。」鳳襄說「她四處打聽這些女子的身世與姓名,為那些女子挨個兒書寫墓碑與志銘,因為數量太多,她操勞過度曾嘔出肝血,染紅了隨身攜帶的畫筆,喜喪刻就此呈現,而她也以筆入道。」
這故事堪稱悲壯淒烈,又玄之又玄,石鳶聽到目瞪口呆的地步。
「所以紅姐說這裡有鬼,就一定有鬼。」她喃喃道。
「嗯,十之八九。」鳳襄說。
師雲琢的瞳孔微微收縮。
祁紅藥無疑是懸鏡門收徒多年以來,最有天賦的一個符修,雖是女修,但她生來就能感受到天地間的陰陽流轉之氣,故而此前懸鏡門中曾有一弟子在通靈的過程中被鬼附身,足足半月無人發覺,卻在與祁紅藥遙遙相顧時被一眼識破。
「石姑娘方才說所處之地非所見之景,怕是誤入了我懸鏡門的符之鏡。」祁紅藥道。
「又是鬼靈,又是你們的符之鏡。」師雲琢的聲音沒什麼溫度,冷然似鐵,他望向陰陽魚眼的方向,「別是你們死去的哪位先祖在作妖吧!」
「師雲琢!請你慎言!」祁紅藥皺眉道。
「我現在只想找到我的師弟,你們師門的那些繁文縟節我顧不上。」師雲琢道「祁掌教,煩請你開道。」
他的口氣已是不客氣至極,祁紅藥心知此時確實是找到秦雲盞最為重要,便也不與他分辯,舉起喜喪刻凌空畫符。
符意可匯聚交織,構建符之鏡,亦可成為破開符之鏡的鑰匙,祁紅藥手下的赤色線條形成了一枚鑰匙的圖騰,猛地拍向前方。
「轟」一聲,赤色的符鑰沒入漆黑的深山之中,沒有料想的打開另一處玄境,卻像是被一張看不見的巨口吞噬了。
「這是怎麼回事?」鳳襄道。
師雲琢側目看向祁紅藥,發現這向來穩重且鎮定自若的女修頭一回露出了錯愕的神色。
「這是大洞天?!」
符修所能創造的符之鏡與其修為本領直接掛鉤,唯有那些完整的、栩栩如生能藏納乾坤的符之鏡才能被稱之為是「洞天」。
小洞天與大洞天的區別,一在於規模,二在於其變換程度。
祁紅藥是金丹境,又是懸鏡門中首屈一指的掌教,天賦卓然,她能隨心所欲的構建藏匿人和山川江河的符之鏡,並能在符之鏡中簡單的切換場景,添置實物,也只是介於「小洞天」與「大洞天」之間。
由此可見,構造「大洞天」級別符之鏡的符修至少也得是藺少梧那樣的大宗師。
「祁掌教,你現在還要反駁我的話嗎?」師雲琢冷然道。
祁紅藥沉默不語,這便是默認了。
「若我師弟當真為你懸鏡門中哪位老祖所傷。」師雲琢一字一句道「我現在就是掀了你們後山的宗祠陵寢,也不為過。」
第56章
秦雲盞從未想過, 大洞天之中會如此可怕。
他本想手有一劍,來什麼便砍什麼就是了,然而裘難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他一直在下墜。
像是在一個永不停歇的萬花筒中翻滾, 墜落過程中, 他眼前閃過無數的景, 聯通四季秋冬, 包容山川大河,有沉甸甸稻穗的豐收麥田,有森嚴端肅的尊貴廟堂, 有煙火氣十足的喧鬧巷陌, 也有折戟沉沙蒼冷的戰後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