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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紹元一直維持著先前前列腺剎車的趴姿, 一動不動, 像是死了一樣,秦雲盞堪堪走過去, 他的頭依然緊貼著地面,身體卻以一個極古怪的姿態抽動了一下。
秦雲盞微微一愣。
下一秒江紹元彈立而起, 橫衝直撞而來, 晦暗中他的面部模糊不清, 唯有佩劍在發光, 秦雲盞不知他意圖,輕而易舉的奪下了他手中佩劍, 以劍背輕格。
這一格談不上有任何殺傷力,純粹就是秦雲盞要表達「莫挨老子」的意思, 只要江紹元避一避就能與他拉開距離。
但意外的是, 江紹元毫不躲閃, 五大三粗的一個人撞在自己的佩劍上,又飛了出去。
秦雲盞面色微變。
他扔下劍,疾步衝上前去,把江紹元翻了個面朝天,發現這廝臉色青白,眼口緊閉,秦雲盞的瞳孔驟縮,心也隨之「咯噔」了一聲,緩慢的伸去手去探他鼻息。
結果讓他如墜深淵。
他下一秒條件反射般的看向劉章,分明一字未提,劉章卻從他錯愕而略驚懼的表情中讀出了些什麼,四肢並用,倉皇不及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餵——」秦雲盞大吼「你別——」
劉章哪兒肯聽他的,簡直是拿出了畢生的本事瘋狂奔逃,頭也不回的,驚恐萬狀。
「殺人了!!!!」
劉章大概這輩子都沒有這般腿腳靈便過,秦雲盞試圖去堵人,但夜幕四合,像一方厚重的簾幕掛下,頃刻間就遮住了前景,也將劉章的身影吞噬的一乾二淨。
秦雲盞呆了呆,只覺得所在之處極亮,旁開之處又極暗,腳下的石台,四周的樹影都自帶著迷離的光弧一般,隱隱約約透著不真實感,背後突然傳來「簌簌」摩挲之聲,秦雲盞閃電般回頭,看見一個人影孑然佇立在冷木蒼松之下。
這具軀殼方才分明經由他檢查,七竅俱閉,沒有鼻息。
「暴斃」的江紹元竟然活了?!
秦雲盞的瞳孔縮了又縮,身體由於過分的驚疑而肉眼可見的僵硬。
江紹元將這些都看在眼裡,沒什麼血色的臉上竟漾起一絲笑意,他好像半點也沒動怒,拿起劍,沖秦雲盞拱一拱手,語調輕快。
「方才誤會一場,你莫要放在心上,走了。」
說罷,他邁步與秦雲盞擦肩而過。
秦雲盞的眸光銳閃。
「等等!」
他突然出聲喝止,兩個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江紹元的步伐頓住,他偏了偏頭,身體卻沒有要轉向的意思,輕飄飄笑道「還有什麼事?」
「你不是江紹元。」
秦雲盞說著,徹底轉圜過面向來,冷冷的睇著對方的臉。
江紹元上揚的嘴角不易察覺的繃緊。
「江紹元修為再爛也好歹是個劍修,持劍有技巧,斷然不會像你這樣滿打滿握。」秦雲盞環起手臂,抬了抬下頜,目光下移,落在他持劍低垂的手臂之上,犀利璨然,「你這麼蜷著手腕,當真也不累麼?」
「江紹元」的腕骨下意識的背伸。
他的半張臉重新籠入了陰翳之中,沉默片刻,低低笑道「小兄弟,做人有時不可太智慧,不然,容易活不長久。」
秦雲盞「嗤」了一聲,反唇相譏道「江紹元蠢鈍如斯,也沒見他長命百歲啊!」
聞得他這番話,「江紹元」驟然間長笑出聲,仿佛極為開懷一般,撫掌道「妙啊!妙啊!老夫可是很久不曾見到像你這樣膽大包天的少年了!你叫什麼名字?」
面對他的意圖修好之詞,秦雲盞面不改色亦不搭腔,只眉頭蹙了蹙,渾身緊繃如一根蓄勢待發的羽箭。
「江紹元」始終在打量他,這會兒懶聲道「不想說?那隻好老夫自行打探了,唔秦雲盞?簫下隱居的弟子,生來醜陋,家境貧寒,拒絕過鳴鼎劍宗看來你也是個不為世俗所容的可憐人啊!」
秦雲盞撇了撇嘴。
「你該不會覺得當著我的面說出這些,就會讓我對你心生崇拜吧?」他懶懶道。
「你難道不好奇老夫這些都是從何處得知的?」「江紹元」愣了愣,大抵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禁惱怒。
「你只要人在這招搖山,耳不聾目不瞎,這些傳言自會湧現。」秦雲盞點了點下巴道「我想這就是我的人設。」
「老夫自有貫通陰陽的本事,何須聽他人謠言!」「江紹元」怒聲道。
「是嗎?」秦雲盞眯了眯眼,終於問出了對方一門心思想叫他問出的話「那敢問前輩是何人呢?」
「看與你投緣,不妨告訴你。」「江紹元」的語氣恢復了高高在上「懸鏡門,裘難。」
「裘難」秦雲盞輕聲道。
「懸鏡門的陰陽魚眼上方至今懸著一處『大洞天』,裡面囚困著懸鏡門門主藺少梧的師兄,也是紅藥的前師伯裘難,算算看至今已有二十餘年了吧?」
「那是師尊的傑作,你也莫要稱裘難為我的師伯,我們懸鏡門沒有那樣的叛徒。」
「我想你應該聽過我的名號。」裘難說。
「是聽說過。」秦雲盞沉吟道「他們說你被困在一處大洞天內二十多年,早該化為飛灰了。」
「哈!」裘難笑了幾聲道「這便是我的過人之處了,小子,想學嗎?」
秦雲盞淡笑道「想又怎麼樣?」
「你若想,我可以教你。」裘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