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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時候的丹鼎無異於是一個蘊藏著無窮靈力的卵,以外力強破之, 他站的這麼遠都受到如此之大的波及, 那秦雲盞豈不是......
「雲盞!!!」他心底一陣寒涼,沙啞著嗓音怒喊,手腳並用的前奔。沒奔兩步, 他的視野被火光蒸的模糊,少年背對著他,拄劍爬起,整個身形沐浴在赤芒之中,像是融化了般的模糊, 下一刻又縱身躍起, 舉劍狠狠的砍向丹爐!
劍刃與銅鼎復又相撞, 劍意與丹意交合, 被吸進丹鼎中煉化,又化作承受不住的滿溢力量傾瀉而出,將秦雲盞的身影淹沒,明開巒只覺得眼前紅的發黑,他恐懼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要瞎了。
「雲盞!!!雲盞!!!」明開巒聲嘶力竭的吼,他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干啞到不似人聲,喉嚨里長著一個又一個的血泡,在嘶吼時不同程度的破裂,也儘是血腥氣,身周那些鳳家莊的人都已經在這樣的風暴之中神魂湮滅了,大院像是一座滾燙乾燥的墳場,空氣中皆是漂浮的骨灰和刺骨的丹意,這讓明開巒有種瀕臨死亡的驚懼。
他像個真正的瞎子一般摸索著向前,他現在沒有別的想法,只想找到秦雲盞。
如果非要說的話,他的修真之途是秦雲盞替他打開的,也是秦雲盞陪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他身寬體胖,在注重外形盛產音修的洛水梵音閣里並不算突出,甚至還時常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他一度感到孤僻寂寞,惶惶然念家,直到在萬兵庫里遇到了秦雲盞。
秦雲盞像是一個自帶發光發熱的小太陽,溫暖了他的心,在他拿到這把在他看來有些不倫不類的琵琶的時候,還會鼓勵他,而後不嫌棄他毫無經驗和莽撞,帶著他一同闖蕩江湖,賦予了他自我價值的感受,讓他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不適合修真的走錯了路的小胖子。
他害怕秦雲盞有事,他想要秦雲盞回來——哪怕救不了唐大招,因為秦雲盞於他而言,是真正的兄弟。
他看見了匍匐在地上的人影,這次,連駐劍的動作也沒有了,明開巒的心「突突突」的狂跳不安,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衝上去扶那人,顫抖著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不出意料的,他抹了一手的血,少年平坦瘦削的腕骨上儘是爛遭的血泡,衣袖也被灼毀成焦碳,明開巒一時間甚至不敢觸碰他,哭著道:「雲盞!雲盞你沒事吧!!!」他看見少年的胸膛尚在微弱的起伏,克制不住的打嗝兒抽噎道:「雲盞我們不莽了!我們先離開好不好,我們從長計議,大招他知道你盡力了他不會怪你的!!」
少年握劍的手緊了緊。
他清瘦的指骨崩出鋒利的弧度,手腕上,細細的鮮血順著肌肉陡峭的線條往下流淌。
「還差......一點。」他喃喃道,嗓音低微嘶啞。
明開巒猛的怔住。
他看著秦雲盞的臉,發現少年俊美的半邊臉上泛起了赤與黑,黑色如焦土,紅色如岩漿,斑駁交錯,於皮膚下奔騰隱耀,駭人如鬼面,而眉心的那枚蔥翠俏麗的孔雀眼中此時也流轉著可怖的深紫色。
秦雲盞的胎記已經很久沒有顯露過了。
鳳襄的易容之術叫他幾乎日常都是以元氣美少年的形象示人,幾乎叫人快要忘記他的本來模樣。
而這一刻,明開巒瞳孔驟縮,呼吸隨之凝滯。
但他沒有推開秦雲盞。
「什麼一點啊!!你根本就不可能砍破那個鼎!!!你還只是個築基啊!!」
他吼了起來,若非他雙腿發軟,他恨不能將秦雲盞抱起來就跑。
「鼎蓋被我砍掉了......我看到大招了......他還沒死......」秦雲盞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竟想要掙脫他的攙扶,咬牙起身,「大招是我兄弟,我不可以讓兄弟死,再讓我試一次——」
「你會死的你會死的!!!」明開巒哭喊道。
「阿巒,是兄弟,就助我!」秦雲盞忽而旋首看他。
少年的目光灼灼,帶著不容置喙的狠厲和決斷,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他握著劍,血順著劍刃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在地上蒸發,融入那些腥艷的赤色當中。
明開巒倏地噎住。
許久,他顫巍巍的取出了他折頸的白玉琵琶。
「我助你,我助你。」他的眼淚「吧唧吧唧」往下掉,極不情願卻又真摯決然。
秦雲盞沖他飛快的揚了一下唇角,脊背微微佝僂著,前傾的身軀像一頭隨時要上前捕獵的年輕獵豹,下一刻,他急掠而出,劍梢貼著地面摩擦疾行!發出鋒利的刺響!帶著雪亮迸濺的火花!與此同時,明開巒高舉琵琶,四弦齊勾,輪掃而下!他的琵琶折頸,早已彈不出悅耳動聽的聲音,唯有如霹靂雷點疾雨般的絞弦之音,化作浪潮化作青鳥,洗滌混沌污穢,攻秦雲盞踏足而躍!
少年迸發出短暫的怒吼,手中的一夢南柯劍迸發出蒼青色的光華,龍吟不絕!劍意如盤古開山般照著那幾人之高的丹鼎狠狠砍下!劍意與琴音匯聚,召喚層雲之上的九天玄雷,數道白亮的閃電曲折擊落!齊齊化作了壓爆這丹鼎的最後一絲稻草——
「轟」
血光沖天,草木摧折,這赤銅丹鼎,爆炸了。
宛如被當胸錘擊數拳,明開巒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飛出去了多少丈,只知道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壓倒了數不清的鳳家人,這一刻他們都變得不像是人,而像是天地災劫之下沒有生命沒有尊嚴的沙礫土石,會翻滾會碎裂會消弭,他渾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無法言喻的劇烈痛楚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一張嘴,血不斷的往外涌,嗆的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