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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的眼睛微微發亮,扭頭對師雲琢道:「師兄,反正都要澄清,為了叫人信服,不如把紅姐也叫上,是敵是友,就看這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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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秦雲盞邀請祁紅藥此舉非常英明。
他們三人帶上一個鳳襄,在劍閣外蹲了一整個白天,被漫天的巨刃殺伐之氣打的面無人色,愣是沒等到宋鯉露面。
就在鳳襄一整個要暴躁了甩手揍人的時刻,祁紅藥從天而降,領著他們四人穿過一條隱蔽的懸石棧道。
兩旁水墨丹青般的山色雲彩忽而變得玄妙,隨日頭升了又降,似遠還近,蔥翠的草木枯黃凋敝又雪中逢春,秦雲盞幾次在懸石的縫隙中踩空,總以為自己要掉下萬丈深淵,實則不然,他足下自有輕盈之力托著,很快就走到了山崖的另一端,竟是一處桃花盛放的園子。
蘇九重忍不住「嘖嘖」稱奇。
「不愧是藺少梧一手栽培的人,紅藥,你這『符之鏡』至少得是『小洞天』的水準了。」
「謬讚了。」祁紅藥顯然對於類似的誇讚早已習慣,神色平淡如水。
秦雲盞扯了師雲琢的袍擺小聲問,「什麼是符之鏡』啊?」
「你可以的理解為,符修創造的幻境。」祁紅藥說:「符修畫符可在紙上,也可在這天地山川之間,若符意夠強盛,就能借靈力清氣營造五感所能捕捉的一切幻象。」
「你說這些東西都是幻象?!」秦雲盞屈了屈指尖,有帶著朝露的花瓣擦過他的手指,那柔嫩滑膩之感逼真至極,「旁人能看見嗎?」
「旁人自然看不見。」祁紅藥轉動喜喪刻,「我的符意能蓋過附近所有生靈的五感,你們如今就藏在我所織造的桃源洞府之中,越厲害的符修,創造的符之鏡就越逼真,維持的時間也會越長久。」
「哇......可這有什麼用處呢?」秦雲盞不解道。
「可以藏人。」師雲琢幽幽道:「亦可囚人。」
秦雲盞:「???囚人?」
「懸鏡門的陰陽魚眼上方至今懸著一處『大洞天』,裡面囚困著懸鏡門門主藺少梧的師兄,也是紅藥的前師伯裘難。」蘇九重慢悠悠的開口道,「算算看至今已有......二十餘年了吧?」
「二十餘年?師伯?」這番話信息量太大,秦雲盞簡直不知該從何處吐槽起,只聽到了自己下巴落地的聲音。
「那是師尊的傑作。」祁紅藥的嗓音微冷,「九重仙尊,你也莫要稱裘難為我的師伯,我們懸鏡門沒有那樣的叛徒。」
「我下次注意。」蘇九重歉意道:「總之,大乘境的符修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能化天地為牢籠,他若不想讓你出來,你便就在裡面翻滾周轉一輩子也回不了現世,相比之下,劍修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講究的就是一個痛快,是不是仁慈多了?」
秦雲盞思忖片刻,實話實說:「......那倒也沒有。」
「行了九重仙尊,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給我戴高帽子。」祁紅藥說:「我領你們來也沒有別的意思,純粹就是希望能有個徹底清淨的場合,讓你們把該說的話都說明白。」
「多謝。」蘇九重拱手道。
正說著,他們便在桃園中的一處涼亭下看見了宋鯉。
劍閣藏天下神兵,也鍛造萬千神通法器,因此劍閣弟子大多身著鍛造以用的衣裳,以利落的褲裝為主。
宋鯉依舊卷著袖子,腰間別著一把半臂長的小銅錘,正趴在石桌上打瞌睡,她手臂枕著臉,鞭子隨意的垂落,一派恬靜。
想起那天在劍閣受到的待遇,蘇九重帶頭在亭子外面就停下了腳步,一幅敬畏三尺的模樣。
這群劍修莽的時候莽,慫的時候也是真慫,祁紅藥已經見怪不怪了,提了裙擺上前去,輕聲道:「阿鯉。」
宋鯉被喚醒,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而後餘光一瞥。
站在蘇九重與師雲琢後面的鳳襄適時挑了一下眉峰。
兩人的目光越過中間的一群活人,在半空中狠狠的碰撞。
這小洞天裡明明風和日麗,秦雲盞卻狠狠的打了個寒戰。
下一秒,宋鯉拔出了腰間的小銅錘,朝著鳳襄狠狠的砸了過來。
這小銅錘看著精巧,實則非同小可,它於半空中驟然變大數倍,足有一人多高,如劈山斧般重重落下!
眾人紛紛退避三舍!鳳襄也不是吃素的,他側身閃躲,一扇揮過,折轉疾下,生生改變了那銅錘的走勢,勁風割面,銅錘落在他足尖前方毫釐之處,將地面砸的四分五裂!
「好樣的,宋鯉。」他怒極反笑,扭頭道:「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兩個是不死不休的對家呢!」
「我們本來就是!」宋鯉厲聲道:「鳳襄,你就是個淫賊!負心漢!懦夫!你有本事就一輩子都躲著!永遠不要現身!」
鳳襄已經不想生氣了,他擺手嗤笑道:「行啊行啊,你人云亦云隨波逐流,對我這般指摘唾罵,就當我兩年前瞎了眼,救了一個恩將仇報沒腦子的白眼兒狼!」
「你救誰了?你說誰是白眼兒狼!」宋鯉幾步衝上前來,一把攥住了鳳襄的衣襟,咬牙切齒,她生的嬌小,氣勢卻不弱,臂彎上有屬於鑄造師獨有的肌肉紋理,「兩年前在瀾滄江畔,你玩弄我的感情不說,趁我不備與我同床共枕,叫我受孕!後又人間蒸發!我四處尋你!在瀾滄江邊淋了半月的冷雨,沒過多久孩子就......就......」她說著說著,終究是到了悲傷處,再難自已,半個字都說不下去了,眼眶猩紅,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