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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腿的少年背對著他停下了, 方才是真的打算要跑了似的, 居然還真跟他拉開了不短的距離, 此刻已經站在涼亭的邊緣處了, 看不見他的表情。
師雲琢咬牙道:「你還想讓我跟在你身後找你是不是?你是嫌我的麻煩事還不夠多!還是就是有意要折騰我!」
「你可以不找我啊!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現在就可以從你身邊徹底消失!」秦雲盞強忍著酸澀大聲道。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找你!」師雲琢吼出聲:「我管你你要跟我置氣,可我忍著不管你,你又這般......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秦雲盞呆了呆。
「鳳家莊不是都已經給了你一個很完滿的解決辦法——」
師雲琢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傘,這一刻他像是氣急了, 也不再體面,穿過濃厚的雨簾, 疾步衝進了涼亭中。
他握住了少年的肩膀,被手下單薄的質感震懾,而後用力將人掰過來正對著自己。
「你不是要偷聽嗎?為什麼聽了一半人要跑!有膽子做梁上君子, 就把話聽完啊!」他怒聲道。
「我,我想聽完......但是我就帶了一張傳音符。」秦雲盞的雙眸通紅,囁嚅道。
師雲琢怔了怔。
他蓄了一肚子的教訓人的話,在這一刻悉數啞火了,對著秦雲盞委屈悲傷的臉,他的心如刀割般疼痛,這麼多天的煩擾蓄積也遠遠比不上這一刻的難過。他以拇指撫上少年的臉,被雨水重刷的臉頰是冰冷的,眼淚卻是灼熱的,融化在他的指尖。
「我看到外面天暗,你的房間又沒有燈,就急急的點了燈來尋你——」他翕動嘴唇,艱難道:「我什麼也沒答應他們,只許給過你承諾!我甚至打算明天就帶你回簫下隱居,你到底在亂想什麼?」
秦雲盞:「你不討厭我嗎?你不躲著我了嗎?我說我喜歡你,你是不是沒聽明白?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喜歡?」
師雲琢:「我......」
男人的臉上閃現過遲疑。
許久,他抿了一下唇角,低聲道:「我想我知道。」
他說這話時,掌心托著秦雲盞的臉頰,指腹摩挲著少年的臉頰和唇角。
「你知道?」秦雲盞呆了呆。
「師尊之於師娘,宋鯉之於鳳襄,裘難之於藺少梧。」師雲琢說。
他還真知道,明明白白的知道。
聽到最後那一對例子,秦雲盞驟然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精神,「那你知道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嗎?就是從那天,我偷偷親你開始!」
「你偷偷的親——」師雲琢一時愕然,竟語塞,「幾,幾時?我全然不知。」
「你不知道?!」這回換秦雲盞錯愕了。
他不知道!那時他竟然是真的睡著了?!並非故意避著自己,瞧自己的洋相!
秦雲盞深知師雲琢不會撒謊,在這一刻,他糾結來去的心中刺倏地被拔出了。那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讓他旋即難以克制,「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你又笑什麼?!」師雲琢疑惑了。
這條小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背著他生出了這麼多的心眼子,簡直教他有些捉摸不透,他不由得更生出幾分不安與關切。
「我當真是不知道,你......親我作甚呢?」
秦雲盞忽然不想解釋當時他那矯揉造作的心路歷程,回過頭來看這麼些天跟師雲琢鬧彆扭的他本人,簡直是個活生生的大傻逼。
「想親就親了,誰還記得為什麼。」他嘟囔道。
師雲琢顰眉。
他的眼底閃過幾許不知名的複雜情緒,低聲道:「那你現在要我......如何?」
這便又是一個許諾了。
秦雲盞想,告白想要的,當然是你得回應了,接受或是不接受。
雖是在對他有求必應的包容著,卻也是在宛轉的迴避著這個問題,秦雲盞能隱約覺察到幾分。
若是換做從前,他大概會胡攪蠻纏的讓師雲琢給他一個答案。
但在這一刻,他卻忽然知足,不想奢求那麼多了。
答案重要麼?
不重要,
沒有什麼比師雲琢如今還在他身邊,任他予取予求更好的了。
那天的遺憾,總要彌補吧?
「我想再親你一下。」他忽而挑起眉峰,目光微微發亮,帶著狡黠和不講道理。
師雲琢愣了愣。
他的臉頰飛過薄紅,蔓延至耳垂和脖頸,像是胭脂染玉,似是躊躇許久,他緩緩的傾身湊過去。
「好。」
......
雨絲如幕,將萬事萬物蒙上了模糊的簾重。
涼亭下的耳鬢廝磨轉瞬即逝,那把被扔在地上的雨傘重新被撿起,護送著兩個緊緊貼靠在一塊兒的人返回廂房。
地下的水窪一個接著一個,路難走至極,師雲琢背著秦雲盞,秦雲盞替他撐著傘,兩人好像一點兒也不急著走完這段路,竟還有閒情逸緻聊天。
「雖說鳳家莊有不仁義之嫌,但到底還是占理,你記得把黑市得來的靈石歸還給他們,此事就算了結,也省的他們拿下話柄借題發揮,聽到了嗎?」師雲琢道。
「好,師兄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聽師兄的。」秦雲盞趴在他背上乖巧的不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末了卻又愁上心頭,「可是師尊的病怎麼辦?紅姐之前不是說,那個什麼藥——又漲價了麼?」他懊惱的抓亂了頭髮,「真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們總要想辦法去籌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