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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會離開這裡。”她又繼續說道。
聽得此言,我驚得站起來,身子從桌面上穿過,這種感覺實在怪異,只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離開這裡,去哪兒?”
“南夏國。”她回答之後頓了一下,又接著道:“我是南夏國人。”
“你不准走!”
“抱歉,我心意已決!”
我繼續咆哮,她卻躺□子又用被子蒙住了頭,任憑我千呼萬喚也不再吱聲,我費了諸多力氣也是徒勞,在屋中心急火燎地飄了一陣之後,只覺得萬分悲戚,心情格外沮喪。
屋外月光如霜,亦如我此刻的心境。
【3】
寧致遠要去南夏國。我看她一幅有主見城府頗深的樣子,以為她有多大的能耐。結果她睡到五更的時候起來裹了我的袍子,然後鬼鬼祟祟地準備推門出去,我問她要幹嘛,只聽她冷聲道:“離開這裡。”
“去南夏?”
她點點頭,悄悄將窗戶撐開一道細縫,打量屋外環境,此時雖然是五更天,外面依然灰濛濛一片,她四下打量之後,又從窗戶邊挪到了門口。
“什麼都不帶,你準備一路乞討過去麼?”
招搖山離南夏國國境並不算近,快馬加鞭的話差不多十天的路程。若是用走的,大概得要一個月的時間,她不準備盤纏和行李,就準備空手下山?我像看白痴一樣地看著她,她被我瞧得太久,終於有了一絲不自在,咳嗽兩聲之後道:“你可有銀兩?”
我立即搖了搖頭。
她不信我,開始在房間裡翻找。我們招搖派弟子生活都異常簡樸,這房間裡無非也就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套桌凳和一個恭桶,她把我柜子里的冬衣都翻了出來,也沒找到一點兒碎銀,最後只得作罷。
她又開始沉思了。
“我說你把房間弄得這麼亂總該收拾一下吧,待會兒三師兄過來看到了肯定得訓你。”
“你疊衣服都不會麼?就這麼扔到柜子里?你以前是哪家的大小姐啊!”我眼看著她把我的衣服胡亂塞進柜子,心頭對這傢伙格外鄙夷。她望著那堆衣服思索了片刻,而後又抱出來一件一件的對摺,再對摺,再塞入櫃中,看到那疊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我分外無語,偏偏她還很滿意,裝完之後微笑著拍了拍手。
這就是個白痴啊!
“對了!”她轉過頭來,沖我笑了一下。桌上的燭光搖曳,微弱的光芒下我曾經那口閃閃白牙在發光,“我不是哪家的大小姐,我是男人。”
我瘋了。
占用我身體的是個男人。
其實我性別意識挺薄弱的,但當初因為好奇扒三師兄衣服的時候,他很嚴肅地告訴我男女有別,女孩子要有該有的矜持和害羞,若我實在忍不住要扒,也得等到我行笄禮之後。我當時很不以為然,扒個衣服還那麼多講究,又不是什麼大事,是以隔日下午我就偷偷跑到後山的溪澗那邊偷看師兄們洗澡,結果被當場抓住之後罰跪了半月的祠堂。自那之後,在身體方面我牢記了男女有別這四個字,此番得知進入我身體並將之占為己有的是個男人,讓我實在有些恐慌。
這比被男人偷看了洗澡更加難受。
就好像我赤條條暴露在他眼中一樣,最重要的是他想看就能看,想摸就能摸,我絲毫不能反抗。
“你是個男的!”我高聲尖叫道。
“嗯!”她眼睛閃了閃隨後看向別處,臉上表情有一丁點兒不自在。
“我是女的啊!”
她眨了眨眼睛,一言不發地推開了房門,恰好與門口站著那人臉對了臉。
我先是一愣,而後驚詫地問,“師傅,你出關了?”
師傅穿一身白袍站在門口,平素他傴僂的背此時也挺得筆直,臉上表情十分嚴肅,身上從上到下散發出一股壓迫的氣勢。
寧致遠飛快地掃了我一眼,然後將我剛剛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師傅,你出關了?”
師傅並不回答,而是將一個包袱塞到她手中,從前懶洋洋的聲音也變得萬分凌厲。“連夜下山,離開巫啟國。”
“為什麼?”我問。
寧致遠伸手將包袱接過,然後鸚鵡學舌地道:“為什麼?”她語氣呆板,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與我比起來則少了幾分靈動,想到這裡,我難免還有幾分得意。
“沒有為什麼!往南是南夏,往北是西齊,只要不去梁國,哪裡都可以。”師傅說完之後,出手將寧致遠拉出房門,又往前推了一掌,他反應遲鈍險些摔了個踉蹌,險險站穩之後回頭看著師傅也是一臉莫名。
師傅喝道:“快走!”
寧致遠本來就準備離開,所以他此時並沒有追根問底,轉身就走,而我卻不一樣,繞著師傅左右飄了數圈,就盼他有真才實學能瞧見我或是瞧出我那身子的不妥,只不過眼下看來,師傅的確是個不學無術的老騙子,根本沒有看出任何破綻,他看著“我”的背影臉色凝重,目光之中是深深的擔憂。
我飄在他身側站著,幽幽的嘆了口氣。
“走吧!”師傅說。
此時寧致遠已經走遠,而我們四周並無旁人。我心頭咯噔一下,正欲說話就聽師傅道:“妖星現世,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