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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愣住了。
她演著演著,總是忘了自己還在演。
封岌看她輕蹙眉的模樣,覺得好笑。她明明是個聰明人,可在有些時候笨得可愛。封岌不得不悄悄提醒她一下她還在“曲意奉承地演戲”。
“過來陪我午睡一會兒。”封岌道。
寒酥朝他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她略欠身,輕輕去掀封岌的衣襟,查看他的傷口。“讓大夫瞧過了吧?”她問。
“看過。”封岌回答時,已閉上了眼睛,有些疲憊的模樣。
寒酥抬眸望了他一眼,她小心翼翼將封岌衣襟攏好,略遲疑,在他身側躺下來。她蜷縮著面朝床榻外側躺了一會兒,又輕輕轉身,轉向封岌。
封岌握住了寒酥的手。他問:“你不喜歡嗎?”
“將軍指什麼?”寒酥沒聽懂。
封岌再道:“你喜歡那樣並沒什麼錯。不是討好獻媚,而是你喜歡。”
寒酥這才聽懂。她接受不了與封岌這樣一本正經地談論那卑賤荒淫事,她目光躲閃,聲音也倉促:“誰說我喜歡了?我不喜歡!您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她一想到自己卑媚主動去吻他的身體完全不是因為半月歡,就恥得厲害。
“人皆有欲,你也會有。”封岌道,“床笫之事從不是男子對女子的單方面索取,是相互的。我有想要親近擁有你的欲,你也會有。情起而生欲,是理所應當之事。”
欲欲欲。
寒酥滿耳滿腦都是這個字。
“您不是累了困了嗎?您該睡了。”寒酥說。她聲音仍舊低低的,可是已經不似先前那樣慌亂侷促。她不得不承認,封岌認真講道理的時候,語氣總是有一種力量,能讓人信服。
封岌睜開眼來看寒酥,視線在寒酥的唇角上掃了一眼,知她上過藥了。他重新合上眼,唇角微牽一抹笑。話說到這裡,已經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也該在這裡打住了。
封岌確實身上乏,給寒酥講過道理免她鑽牛角尖,便睡去。
正如封岌對寒酥直白所講,他向自己刺了一刀,是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會有事。戰場之上,他受過太多傷。這樣一刀對於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麼。
可是她舉刀在封岌身前時,確確實實存著誓死守護的決然。
二者完全不可相比。
有暖流溫著封岌的心口,他不可能不感動。
他握著寒酥的手微微用力地握了她一下。
寒酥安靜地望著封岌,她悄悄靠過去一點,將臉頰輕貼他的肩膀。她合上眼睛,鼻息間都是他的味道。
片刻後,寒酥睡著了。
明明昨天晚上因為他而睡不著,總想著如何避開他,無顏面對,怕被他輕賤之。可如今躺在他身側,寒酥竟很快沉沉睡去。
大半個下午就這樣過去。
封岌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向來很少做夢。上次做夢還是受半月歡的影響。
夢裡,寒酥衣衫不整地被他綁在床榻上,足腕上拴著鐵鏈。他在她臉上、身上弄了許多斑駁雪點。
她抬起一張濕漉狼狽的臉,淚眼望他。
封岌被這個夢嚇醒,立刻望向寒酥。寒酥蜷著膝偎在他身邊,仍睡得酣甜。
他可是個端方君子,對寒酥尊之珍之寵之,怎麼可能會如此瘋魔混帳?
不可能的。
他因自己極少做夢,更對這個奇怪的夢詫異不已。難道是某種暗示與徵兆不成?
封岌又突然想起來不知聽誰說過夢都是反的。
反的?
兩個人反過來那就更不可能了。
寒酥顫睫甦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封岌正皺眉看著她。她漸漸甦醒過來:“將軍醒了。”
她低啞的聲線卷著絲剛睡醒的軟音。
封岌輕咳了一聲,再嗯一聲作答。
沈約呈傍晚趕過來,聽說父親受了傷,他臉色大變,仔細侍奉在左右。
“回去之後,不要讓旁人知曉。”封岌道。
沈約呈趕忙答應。
夜裡,沈約呈要守在封岌身邊端茶遞水地侍奉。封岌趕都趕不走。一方面,封岌感於這孩子的孝心,另一方面,卻有些惋惜——因為沈約呈要守夜,他不能去找寒酥。
夜裡四下闃然,沈約呈睡在封岌住處外間的羅漢床上。他聽著吹在窗欞上的淒清風聲,慢慢走神。
聽說刺客劫持了寒酥要挾父親入圈套,父親才受了傷。他不知其中細節,可這麼簡單一句,就足以讓他膽戰心驚。
為父親,也為寒酥。
她當時是不是很害怕?
她怎麼總是這麼運氣差。不過沒有關係,聽說人這一生的運氣皆有定數,她日後會運氣好起來的。
沈約呈翻了個身,睡不著。
他很想去見寒酥,很想和她說說話。可是千言萬語與無數擔憂只能被他暫時壓在心裡。
怎麼也睡不著,沈約呈乾脆起身,悄悄點一根蠟燭,借著微弱的光芒讀書。
她是高懸在天幕的皎月,他想向她走過去,只能拼命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啟程回京。
寒酥前一日一整天沒出門,忽然邁出房門,因溫柔拂面的春風而微微驚訝。她抬眸遠眺,遠處皚雪之中已隱約有新綠髮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