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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是稠濃的夜色,她立在明暗交迭之地,裙角是髒的、雲鬢是亂的。跑後的微喘,又為單薄的她添了幾分易碎的脆弱。
上次見她這樣狼狽還是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可彼時她縱使被逼到絕路,也亮著一雙眼睛將妹妹護在身後,如水的眸子裡一片毅然。不像現在這般失了精魂。
一瞬間,封岌便猜到一定是她妹妹出了事。
五皇子打了個酒嗝,有些尷尬地坐下去,道:“喝大了,以為哪來的刺客。”
封岌並不接話,仍望著寒酥,問:“何事?”
“笙笙……笙笙不見了,宵禁……”寒酥一開口聲音是顫的。分明自寒笙消失一直很冷靜,可到了這一刻,突然而來的慌張淹著她。
“好好說話。”封岌隔著人群望著她,“慢慢說。”
寒酥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笙笙傍晚在青松園走失,尋到現在也不見人影。宵禁了不能再找,可是我擔心一夜落雪明日徹底掩了行蹤。”
寒酥看不見屋內任何人,她只看見封岌。此刻根本不在意再不牽扯的初衷,她望著他:“我想沿著幾道門的方向繼續去搜尋。”
“去找長舟拿我的令牌,整個京城你都搜得。”
一瞬間,寒酥懸著的那顆心立刻落回去。她連道謝也來不及,轉身就朝外跑去。
台階下,雲帆抱著寒酥的銀色斗篷,面色變了又變。當寒酥從台階跑下來,他立刻回過神主動迎上去:“表姑娘跟我來。”
屋內,封岌目送寒酥的背影離去,直至消失在夜色里,連她手裡提著的那盞晃動小燈螢火般的光芒也再也看不見。
他望著寒酥的背影,屋內眾人也都不由好奇地望向寒酥。
前一陣封岌歸家過了一段閉門不見的清閒日子,各種帖子都放在一邊。這是他第一次宴請,來者不是皇子就是朝中重臣。
剛剛鬧了沒臉的五皇子悶聲又灌了一口酒。
太子回過神,道:“小孩子走失是該及時找。”
三皇子附和:“若是需要人手,嘉屹只管開口。不過應該是不用的。”
又有朝臣道:“京中治安嚴備,應該是小孩子調皮,不會出拐人的惡劣事情。”
“希望如李大人所言。”封岌道。
李大人一怔,尷尬地笑笑。
長舟見到寒酥的時候,見她模樣,嚇了一跳,再一看臥在雲帆臂彎里的斗篷,眼皮又劇烈一跳。
雲帆硬著頭皮,趕忙交代了封岌的命令。
長舟點頭,立刻拿著封岌的腰牌出門。腰牌不僅只是不顧禁令的作用,還能跳動軍隊幫忙尋人。
夜半三更,馬嘶長鳴。紀律嚴明的士兵翻身上馬,朝著赫延王府幾道門的方向四尋,挨家挨戶地敲門搜尋。
長舟朝寒酥走過去,道:“雪越下越大了,表姑娘回去等消息就行。”
寒酥搖頭,道:“也給我一匹馬。”
長舟遲疑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寒酥的腳,才依言讓人牽一匹馬過來給寒酥。
寒酥拉住馬韁,抬起一隻腳踩在腳鐙上,馬往前稍微邁出一步,寒酥身量也跟著晃了一下。
“別慌,心穩身自然穩。”封岌曾經教她騎馬的話突然迴響在寒酥耳畔。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攥住馬韁,翻身上馬,筆直的腿夾住馬腹,打馬往前奔去。
雲帆求助似地望向長舟,不確定地問:“我是不是闖禍了?”
長舟這才瞥向他,道:“以後表姑娘要見將軍,不管將軍是正在和聖人說話,還是在蹲坑拉屎,你都不能攔人,聽懂沒?”
“啊?”雲帆顯然陷在震驚里,沒反應過來。
長舟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發什麼呆?快追去,表姑娘若再跌了馬,小心腦袋。”
雪越下越大,寒冷的夜風吹在寒酥臉上,她在狂奔的馬背上慢慢冷靜下來。
排除自己走失和拐子,只有私怨一種可能。縱使寒酥想不到與誰結怨,也開始從私怨的角度分析。
人是在赫延王府丟的,若人還活著一定被藏在了哪處。若已經遇到了不測,歹人一定會用想著洗脫嫌疑。
第12章
若說劫持了人,然後要挾她?寒酥又覺得自己身無長物,實在不值得被要挾。若說笙笙撞見了什麼密事被拉去滅口,她又是個哪裡都不去的瞎子……
寒酥停下馬,眉心緊蹙。
“表姑娘寬寬心,人要是被藏在哪處,一定能搜出來。”雲帆勸慰。
雲帆的話不僅沒能安慰寒酥,反倒讓她更揪心。如果真如雲帆所說,人還沒找到會不會已經……
寒酥已經不去細想笙笙為什麼會被擄走,而是開始琢磨若她當真遇到了不測,那歹人會在什麼地方動手?除非真正不顧生死的瘋子,歹人若還想保命必然拼命隱瞞真相,會計劃毀屍滅跡。
什麼地方適合毀屍滅跡?
枯井、河流?前者城中軍隊會仔細搜尋。寒酥仔細回憶城裡城外各處河流,如今寒冬臘月,大多小河已經結了冰,尚未結冰之處又緊挨著居民住處容易被發現。
一個侍衛從另一條路趕過來,將一個東西遞給雲帆,又低語兩句。雲帆臉色正了正,趕忙去問寒酥:“表姑娘,在前面撿到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笙表姑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