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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微笑著,並沒有接話。
“上一輩的那點小摩擦早該釋懷。如今你爹娘都不在了,也該回家住了。”程家大夫人仔細瞧了瞧寒酥的臉色,又道:“你姨母嫁去赫延王府還是當繼室的,你投奔她哪裡有回家好。”
寒酥眸色微閃。姨母和封錦茵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而隨著她投奔姨母,她們的關係更差了……
程家大夫人瞧著寒酥神色有鬆動,笑著說:“不急,距離過年還有些日子,你和你姨母關係好,再小住幾日也無妨。對了,小年那日的宮宴,你隨我一起進宮去吧。”
“我仍在守孝,去參宴恐怕不好。”寒酥輕搖頭。
“禮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姑娘家婚姻大事重要,等你父孝過了都二十了,總不能那麼大年紀再說親。四處走走多結識些京中婦人,也好以後說親。”程家大夫人嘆了口氣,“我實話與你說,我也是想讓你陪陪望舒。這是望舒第一次參加宮宴,她姐姐最近病著不能陪著她。我不放心她一個人。舅母瞧了你十分喜歡,有你陪著望舒,她才能不出差錯。”
寒酥本不想答應。可是若她真的要搬到程家來,是不是應該聽話一些……
“好。”寒酥淺笑著點頭。
“好孩子。”程家大夫人也笑起來。
程家大夫人將寒酥送到她母親舊屋,便離開了。她腳步匆匆,去了大女兒房中。
今日府里辦宴,程靜荷“病”著,並沒有出屋。
程家大夫人剛進去,程靜荷紅著眼睛望過來,啞著嗓子哭:“我不嫁!母親你就那麼狠心看著我進火坑嗎!”
喊完這一嗓子,程靜荷撲到床褥上嚎啕大哭。
程家大夫人立刻頭大,皺眉道:“對方是皇子,這親事不好拒。外人會說咱們程家不識好歹。天大地大誰也大不過皇權。”
程靜荷嗚嗚哭訴:“哪個皇子女兒都認了,讓我給五皇子當繼室不如殺了我!我都不求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五皇子都快三十個小妾了!他前頭娶的兩個,一個死在後宅的腌臢里,一個被他酒後失手打死了!母親是要女兒的命啊!嗚嗚嗚……”
程家大夫人重重嘆了口氣,她怎麼可能捨得自己的女兒掉進火坑的?法子總是人想出來的。
暮色四合時,寒酥跟著姨母啟程。
珞兒和程家的小郎君玩了一下午,剛登上馬車就歪在三夫人懷裡打瞌睡。
“姨母,我想去買幾本書,到了前街,我先下去。”寒酥道。
“這都快天黑了。”三夫人道,“明日再去不行?”
寒酥含笑溫語:“今日十五沒有宵禁,晚上燈火通明也熱鬧。姨母不必擔心我。”
寒酥並不是想買書,而是想多找一個活計。前兩日她去了另外一家書齋,掌柜的讓她今日過去一趟。
沒想成撞上了回程家。
到了這家順平書齋,店裡夥計說掌柜的出去了,讓寒酥等一會兒。這一等,就等到天黑。
不宵禁的夜,慢慢熱鬧了起來。裊裊音律從不同角落悠揚吹來,寒酥微側過耳仔細去聽從遠處傳來的歌姬吟唱。
腳步聲打斷了寒酥的思緒,她抬頭看著書齋掌柜的從樓梯下來。男人臉上發紅,明顯喝了不少酒。
“久等了。”男人隨意拱了下手,同時微眯著眼睛緩慢地上下打量著寒酥。
看見他的目光,寒酥心裡咯噔一聲。
——這種目光她見過太多,尤其是父親去世之後。
寒酥立刻起身,道:“突然想起還有事,改日再來。”
寒酥給翠微使眼色,兩個人轉身就走。
“別走啊——”掌柜的踏下最後一節樓梯,身形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封岌和七八位友人在吟藝樓小聚,同行還要再消遣一陣,他卻先下樓回家。他喝了不少酒,不太舒服。剛邁出吟藝樓,被涼風一吹,封岌更覺得不適。
他立在吟藝樓金紫浮光的彩燈下,遙遙望著長街對面。
——夜色里,他一眼看見寒酥。
她被一個男人攔住去處,男人說著什麼,時不時笑一聲。封岌雖聽不見那男人在說什麼,倒也猜得到。
長舟打量著封岌的臉色,什麼也沒瞧出來。略思忖,長舟決定善做主張一回——他走過去,給寒酥解了圍。
寒酥轉過頭,隔著長街望向封岌。彩燈迷人眼,飄著幾分迷亂的不真實感,可他立在那裡卻非常真實。
長街川流不息,在兩個人中間嬉笑熱鬧。
封岌穿過人流來來往往的長街,走到寒酥面前,低頭看她,也不問剛剛的事情,只問:“回家?”
寒酥輕點頭。
“走吧。”封岌轉身。
寒酥默默跟在他身後。
一直往前走,路上的行人少了,沿街的商鋪也漸少,視線便暗了。在寒酥不小心被一塊石子絆得踉蹌一下時,封岌吩咐:“回去叫馬車。”
長舟應聲,臨走前,把翠微叫走:“回去給你家表姑娘拿件棉衣。”
翠微沒應聲,而是望向寒酥。待寒酥點頭了,她才跟長舟走。
寒酥和封岌也沒停下,而是一前一後繼續緩步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