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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想一個人待在這裡,沒讓翠微跟著。翠微守在遠處,她初聽見寒酥的哭聲時還以為寒酥觸景生情不敢打擾。後來沒了聲音,她心裡記掛寒酥,這才朝河邊走去。
借著煙花和雪地折出的光影,翠微看見一個男人在寒酥的輪椅前彎腰,正在強吻寒酥!
“哪裡來的登徒子!”翠微立刻撿起腳邊的一根木棍衝過去,舉棍而砸!
封岌沒抬頭,只是騰出一隻手來握住砸向他的木棍。
翠微驚了,想砸砸不下去,想把木棍奪回來又被對方牢牢握住奪不回!
這個登徒子居然還親!她家娘子都快喘不過氣了!
翠微氣得鬆了手,不要這根木棍了,轉身去搬地上的石頭。
就在翠微舉著大石頭要朝登徒子砸過去的時候,封岌溫柔地親了一下寒酥的唇角結束這個長吻,他直起身看向翠微。
“你這個殺千刀的登徒——”翠微將要將手裡的大石頭砸過去,動作生生頓住。她睜大了眼睛,震驚地望著面前的封岌。好半晌,她喃喃道:“娘子每天都夢見將軍,我怎麼也會夢見?還、還是鬼啊……”
封岌看了翠微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寒酥。如今的他顯然不捨得將目光從寒酥身上移走。
他低聲問:“腿受傷了嗎?”
寒酥後知後覺地搖頭,她一手擦著臉上狼狽的眼淚,一手扶著輪椅站起身來,低聲解釋:“我沒事。只是有些累,坐輪椅省些力氣。”
一陣風吹來,吹動著寒酥身上的衣裙。她這一站起來,封岌才發現她瘦到嶙峋。
封岌閉了下眼睛,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並不想現在說。他彎腰,將寒酥打橫抱起來,抱著她朝著上游繼續走去。
翠微愣愣站在原地,手裡還舉著那塊石頭。
好半晌,她將手裡的石頭放下來,一屁股坐在輪椅上。她慢慢反應過來不是入夢,也不是見了鬼。
翠微愣神呆滯的臉龐突然傻乎乎地笑起來,笑著笑著笑出聲來,眼淚湧上眼眶,到最後又哭又笑。
寒酥被封岌抱在懷裡,她抱著封岌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紛紛落雪降落兩個人的身上,一片雪將要落進寒酥的眼睛裡,她睜著眼睛也不願意閉眼躲避,任由那片雪化進她眼眶。
沿著這條小溪的上游,有一間簡易的木屋,這還是封岌之前駐紮在這村落時,手下的兵臨時搭建放哨巡查時所用。封岌離開這裡之後,這處簡易木屋一直閒置著,勉強遮避風雪。
封岌將寒酥抱進小木屋,木板窄床上堆著些枯草和塵土。封岌將身上的外袍脫下來,鋪在上面,然後才讓寒酥坐。
他在寒酥身邊坐下,望著她的眉眼,握著她的手,斟酌著言辭。
寒酥先開口:“將軍……”
封岌打斷了她的話,他說:“赫延王已經死了。”
寒酥蹙眉望著他,不停掉著眼淚。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很難看,她偏過臉去,忍著哭腔說:“好像有很多話說,卻不知道說什麼……”
“那你聽我說。”封岌握著寒酥的手,將她的指背貼了貼他的唇角。他目光深深地望著寒酥,認真道:“寒酥,我需要你。”
他將寒酥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用力貼著。
“寒酥,我沒有那麼無所不能無堅不摧。我也會痛,我也會噩夢纏身,我也會落淚。”
“我不是為了和你在一起,願意為你犧牲些什麼。而是擁有你的幸福感大於一切。”
封岌將自己的手掌攤開給寒酥看。他的掌心被刺破了一遍又一遍,新舊的傷痕交錯,讓他掌心上的疤痕扭曲錯綜,是腐爛痊癒再腐爛的痕跡。
“怎、怎麼弄的……”寒酥捧著他的手,愕然望著他的掌心。
“如果沒有你,我的心我的人生也是這樣腐爛不堪。”
寒酥視線被淚水模糊,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落在封岌的掌心。她纖薄的雙肩顫抖著,生怕眼淚弄疼了他的掌心。
“我需要你。”封岌重複,“不要放棄我。寒酥,你也救救我。”
寒酥點頭,重重點頭。
“你不要痛。我求你不要這樣,不要痛不要這樣……”
我受不了你這麼卑微的樣子,我不要你為我變成這個樣子。
寒風不知道什麼已經停了,外面靜悄悄的,只有一片又一片的落雪溫柔地降落。夜幕中的煙花早已不見了蹤影。
靜夜深深,小鎮一個個庭院裡的燈火漸次熄滅。整個小鎮陷入沉睡。除夕在家人的相伴下度過。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一,晴空萬里。
一夜的落雪之後,天地之間銀裝素裹一片聖潔的白。
祥和的小鎮上,家家戶戶起了個大早。新年第一天嘛,就是就早起圖個吉利。
不同餡兒的餃子紛紛出鍋。不知是誰吃到包了銅板的餃子,硌了牙。清脆一聲響,是銅板丟進瓷碗中的聲音。同時圍坐在一起的一家人們也都笑起來。
吃了早飯,人們穿著最好的一身衣裳從家裡出來,給左鄰右舍拜年道喜。甭管往日裡是不是有矛盾的街坊四鄰,在今日也都是要笑呵呵。
“趙三叔今兒個頭髮梳得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