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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又親了一下。
寒酥幾乎站不穩,踉蹌著向後退了半步,後腰抵在桌邊,桌上魚缸里的水一陣晃動。
封岌站起身,用微蜷的食指輕碰了一下自己的唇。他對寒酥說:“如果想要解藥了,隨時和我說。”
寒酥胡亂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封岌的話。
封岌望著她臉上的緋紅,突然輕笑了一聲。
寒酥顫睫抬眸望向他,剛要問他笑什麼還未開口,封岌俯下身來,用臉頰貼了一下她發燒的臉。
一觸即分。
封岌將寒酥抱起來,將人送到床榻上,又給她仔細蓋好被子,溫聲道:“好好休息。”
直到封岌走了之後很久,寒酥仍舊一動不動。又過了好久,她才慢慢攥住被角,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拉,將自己整個人都藏起來。
寒酥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對手是封岌,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會輸掉多少。
封岌回到銜山閣,長轅正等著他。
封岌往前走,長轅一邊跟上他,一邊向他稟事,稟告皇家幾位皇子最近的異動。太子被廢,其他皇子裡面自然有那麼幾個不安分不聰明的,要跳出來攪鬧一番。
封岌皺眉。
他是真的不愛聽這些爭權逐利的皇家勾心鬥角,可他不能真的完全不理會。
封岌停下腳步,望著寂白的夜幕。皎月當空,靜謐美好。可他總覺得和在邊地時抬頭既望的月亮不太一樣。
他恨不得現在就率兵出征,完成多年夙願,亦是完成身為武將的最高使命與榮耀。可偏偏黨羽紛爭,如今後方不安,現在出征是行軍打仗的大忌。
當初一盤散沙,他為了更有效率地調兵統籌造就了功高蓋主的盛象,如今這竟成了他邁出最後一步的阻礙。
“將軍,屬下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長轅道,“說出來是殺頭的罪名,不說出來又憋得慌。”
“你說。”封岌停下腳步。
長轅咬了咬牙,跪下說話:“功高蓋主不是您的錯。就算您自立為王,也是萬民所向!”
封岌望著跪在面前的長轅,他面色平和,眼底也無波。他對長轅能說出這些話並不意外,他也清楚他的屬下之中有太多人是和長轅一樣的想法。
見封岌不言,長轅有些急,他又說:“將軍,您英明神武功高萬代,是實至名歸!就算您沒有這個想法,可是您也看見了皇家和那些腐朽的老臣對您是什麼態度!他日北齊平定,宮裡立刻就要收您的兵權。恐怕不僅僅是收權,還會陷害性命!”
涼風吹動枯樹沙沙,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被吹落,落在封岌的袖口。封岌瞥了一眼,伸手將其拂去。他轉過身去,面朝南邊的方向。
那是他母親的住處。
他有不能造反的理由,無關道義與名聲,無關兇險與喜好。
他姓封,永遠只會姓封。
封岌已經開始給自己寫結局。一個讓所有人都會滿意的結局。
第二天一早,寒酥牽著妹妹去銜山閣,將妹妹交給師從初之後,她自往師父的書房。她到時,封岌和羿弘闊都已經到了。
房門開著,寒酥遠遠看見封岌坐在屏風下讀書的身影。昨天晚上的事情突然襲進腦海,寒酥腳步停頓,心裡竟是生出一絲想要轉頭走開的衝動。
封岌翻書時,抬眼望了她一眼,又慢悠悠收回視線。
寒酥輕咬了一下唇,硬著頭皮往裡走。待邁過門檻,她又是端莊清冷的模樣,規矩得體地朝封岌福身行禮:“將軍。”
然後她款步走到屏風那一邊。
“師父。”
羿弘闊皺著眉,胡亂點了下頭,連頭也沒抬。
寒酥像往常一樣給師父打下手,卻發現師父今天有些不同尋常,時常拿著畫筆走神。
半上午,羿府來了人,羿弘闊走到院子裡和府里的人說話,說了很久。寒酥從開著的房門好奇望過去,看見師父時不時搖頭嘆氣。
待羿弘闊回來,寒酥關切詢問:“師父,可是家裡出什麼事情了?”
羿弘闊點點頭,有些煩地開口跟寒酥要畫筆。寒酥趕忙取了筆遞給他,可是羿弘闊握著筆又是好久未落墨。
“師父?”
羿弘闊回過神來,匆匆下筆。可只是一筆,立刻停了下來。
寒酥望過去,見師父這一筆畫錯了。
羿弘闊嘆了口氣,直接將手裡的畫筆放下,道:“我畫不下去了。”
他這才告訴寒酥,原來是他長姐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寒酥一直知道師父自幼喪母,和他長姐的感情非常好。聽他這樣說,寒酥的眉頭也擰了起來,關切道:“那師父趕快去相伴才是。”
“這不是走不開嗎?”羿弘闊垂頭看向攤開在書案上的畫作。原先讓他一腔熱情的畫作,如今倒成了棘手之事。
“這是給太后的壽禮。禮單都已經報上去了。眼看著太后的壽辰快要到了,若趕不完怎麼行!”
寒酥愣住了。她一直以為師父這幅山河圖是畫給封岌的,居然是獻給太后的壽禮?
“不是給將軍的?”她問出來。
羿弘闊搖頭。
“你看我像有此等閒情雅致的人嗎?”封岌無波無瀾的聲線隔著一道屏風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