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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望著面前堆成小山的菜餚有一點犯難。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被封岌說服,而且這些肉食真的太香了……
可是孝制概念仍舊架在她心裡。她緊握著筷子,猶豫不決。
封岌抬眼,聲音發沉:“不吃是等我餵你?”
“不是!”寒酥立刻去夾了一小塊小酥肉放進口中。
表面酥酥脆脆,其內又軟又香。久違的肉香一下子在她唇齒間蕩漾開,讓她舌尖不由自主抵了下牙齒。她抿一口清茶,企圖消一消口中的肉香,卻發現這是徒勞。
封岌帶笑望著她,道:“糖醋魚味道不錯。”
寒酥伸筷,小夾起一丁點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確實很美味。
“要酒嗎?你自己賺回來的狀元紅。”封岌問。
寒酥搖頭,默默又吃了一小塊小酥肉。
封岌又飲了一杯酒,突然問:“給你父親要立衣冠冢之地,可選好了?”
“還沒有。”寒酥心裡生出一絲怪異,悄悄轉眸看向封岌,望見他那雙深邃的眼底。
寒酥心頭一跳,忽然生出一絲心虛。
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難道他猜出她要給父親立衣冠冢是假,實則另有所圖?
不能吧,他哪裡有那般神通廣大。
寒酥不再瞎琢磨嚇自己,又吃了一塊小酥肉。
寒酥吃了不多便放下筷子,重新戴上面紗,安靜坐在一旁等封岌吃。她看著封岌也吃完了,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實在忍不住開口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不回去了。”封岌道。
寒酥驚訝地看向他:“這怎麼行?”
封岌抬眼望過來,道:“你不是說不喜歡在馬車上?或者你喜歡在這人來人往的酒樓?”
寒酥臉頰攀上一點微紅,悶聲:“我現在懷疑您根本沒有吃糕點,或者那糕點對您沒用。”
——這一晚上,見他始終優哉游哉,實在不像受藥物影響的樣子。可是昨天晚上他又確實紅了眼睛……
封岌眼底有笑,道:“有沒有用,你試試便知。”
寒酥嗡聲:“您越來越輕挑了。”
封岌笑笑,起身往外走,臨走前不忘拿起那個黑色的面具重新戴上。封岌走到門口見寒酥還坐在那兒,他說:“再不跟我走,我這藥效忍不住,可就由不得你選地方了。”
寒酥抬眸,瞪了他一眼。
她現在明顯已經不再完全信他的話了。
這間酒樓就有宿所。封岌要了間上房。
直到跟著封岌邁進房中,寒酥才徹底明白他原就沒打算帶她回府,而是要宿在外面。
這兒是酒樓里最好的上房,寬敞不說,其內家具和裝扮也都精緻不菲。
店裡的夥計送了熱水又退下,屋子裡只剩兩個人了。
寒酥仍舊立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封岌將臉上的面具摘了隨手一放,又脫下外袍。他語氣隨意地開口:“不願意和我同榻?”
“您明知故問。”寒酥道。
封岌往盥室去,經過寒酥身邊的時候,順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尖,又道:“又不是沒有同榻而眠過。”
封岌鬆了手繼續往盥室走,他捏過寒酥耳朵尖的指腹輕捻了一下。
他確實有些懷念抱著她入睡的滋味。
新歲第一日,他想與她在一起。
封岌去盥室已經有一會兒,寒酥才走到窗口,推開窗扇往外望去。已經很晚了,被煙花點亮一整晚的夜幕也安靜下來。夜風拂面,吹動她鬢間的一點碎發,她轉眸,望向香袋、琉璃珠、流蘇、輕紗幔帳裝扮的架子床。
她確實很長一段時日夜夜與封岌同眠。初時,縱使他什麼也不做,她也總是睡不著,心弦和身體始終緊繃。後來時日久了,也能在他懷裡安眠。秋末天寒帳篷不避寒,她有時夜半醒來會發現自己於睡夢中主動鑽進他懷裡取暖。
他懷中堅硬又溫暖。
封岌從盥室里出來,打斷了寒酥的思緒。看見封岌未穿外衣,寒酥下意識地移開目光。不過她很快又將目光移回來。
他沐浴過後草草擦身,健碩的上身殘掛著一點水珠。水珠沿著他硬邦邦的胸膛緩慢往下墜,消於他腰側的傷處。
寒酥知道他腰間有傷,上次還幫他上過藥。不過那傷口很淺,並不礙事。寒酥還以為那傷處早就痊癒了,此刻卻見流了一點血。
“將軍流血了。”寒酥道。
封岌瞥了一眼,無所謂地說:“不小心磕了一下,無礙。”
十餘年疆場生涯,封岌受過太多的傷,這點傷於他而言確實無傷大雅。
寒酥卻急忙朝他走過去,立在他身前垂眸,用帕子小心翼翼去擦傷口附近流出的一點血跡。
“還是要注意些的,不能因為只傷了表皮就不在意。”寒酥蹙眉道。
封岌垂眼看她,這麼一看就起了反應。
寒酥發現了,微驚之餘指尖輕顫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隨著她突然的動作,面上的面紗突然滑落。
她臉上的傷口剛結痂,劃傷周圍又腫起來,正是最丑的時候。寒酥有一點難堪,心中一慌,匆忙去戴面紗,因為太焦急,第一次沒能將面紗掛上,第二次才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