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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無法,只好先去跟雲帆要了布尺。她手裡握著不遲,一步步朝封岌走過去,走到他身邊,見他仍坐在那裡沒有起身的意思。寒酥輕嘆了一聲。她稍微放柔一點語氣,聲音也低。
“將軍別生氣了。”她說。
“生氣?我為何要生氣?”封岌口中這樣說著,臉色卻稍霽。
“沒能更用心給將軍挑禮物是我的錯失。可將軍給的壓歲錢實在太多,超過了壓歲錢的範疇,寒酥實在受不起。”寒酥誠懇地解釋。
她等了等,沒等到封岌的回應,只好再軟聲開口:“將軍起來了,要量尺寸了。”
封岌看了一眼她微蹙的眉心,才站起身。
寒酥立刻走到他面前,拉長了布尺給他量前肩寬、臂長。攏在她手裡的布尺不斷被放長。她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將軍的手臂可真長。原先她也常給父親做衣服,對父親的尺碼熟記於心。
封岌的尺寸要大上許多。
寒酥繞到封岌的身後,去量他的後肩寬。她舉著手去量,布尺貼在他的後肩,屋內光線不甚明亮,她有些看不見布尺上的數字,不得不踮起腳來。
封岌突然轉過身來。墊著腳的寒酥一個站不穩,腳步趔趄了一下,縱封岌去握她的小臂來扶,她也結結實實跌進封岌懷裡,和他貼了個結實。這麼一貼,她立刻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反應。
寒酥臉上一紅,立刻向後退了半步,手裡握著的那團布尺掉落,在足邊散亂開。她心裡有一點亂,幾乎是在瞬間心裡忍不住在想——將軍是不是一直在克制半月歡的藥效?
封岌並不因為被她知曉而有任何尷尬。他望著她,道:“繼續。”
寒酥蹲下來,去撿地面上散亂開的布尺。她站起身,硬著頭皮去量封岌的腰圍。她也不敢讓封岌抬臂,而是捏著布尺穿過封岌的手臂和腰側之間,隔著衣料,她的手臂於他手臂和腰身之間磨擠而過,在他後腰遞了布尺,再扯動細細的布尺繞過封岌的腰身,在他前腰相貼,量了尺寸。
她貼著布尺的手指慢慢松放一些,讓布尺自然向下滑去,去量他的臀圍。寒酥皺著眉,將視線從不該看的地方挪開。同時她也將布尺朝一側挪了挪,布尺兩端本該在身前相貼看尺寸,她為了避免尷尬,悄悄將布尺輕挪到身體一側記尺寸。
封岌垂眼看她蹲下去量他的腿長。
從他的角度,看見寒酥長長眼睫投下的罥影,罥影似乎臥在一捧洇紅里——她臉紅了。
看著她臉紅,封岌神奇地氣消了。
寒酥站起身,也不抬眼,低聲:“量好了。”
“記住了?”封岌問。
寒酥點頭。
“回去吧。”封岌道。
寒酥對於封岌突然讓她回去有一點意外。不過天色已經全黑,她再留在他這裡確實說不過去,她正盼著快些回去。得了他這話,福身的動作都匆忙了些。
她快步往外走,一直到走出銜山閣,才駐足回望。
她突然忍不住去想,他體內的半月歡真的不要緊嗎?她以為他會讓她……
一隊府里的侍女經過,寒酥也不再駐足,立刻轉身離開。她又忍不住去想——他有沒有聽見姨母的話?或許聽見了也不在意呢。
寒酥走了之後,封岌又去沖了個涼水澡。
——之前寒酥在書房裡整理羿弘闊畫卷時,他已經衝過一次涼水澡。
冬日寒涼,帶著寒意的涼水沖在身上,也不能解去封岌心裡的悶躁。他站在水流中,任由冰涼的寒水沿著他寬闊的胸膛慢慢往下淌去。
封岌覺得有些好笑。
他遭過不少暗害,吃用向來謹慎。多少年沒有讓他人暗算得逞,沒想到竟會在寒酥那裡吃了加料的東西,還是自己吃的。
這半月歡的藥效,白日裡還好,他甚至覺察不出什麼。可每每見到了寒酥,那體內沉睡的半月歡仿佛一下子就活了起來。尤其是和寒酥單獨相處時,藥效更是攪鬧得厲害,讓他險些克制不住。
可他偏偏忍不住,想和她單獨相處。
封岌舀起一瓢涼水,當頭澆下。水流沿著他稜角分明的五官流淌而下,眼睫也被打濕。
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封岌重重嘆了口氣。
分明原先在帳中時,也能饒有趣味看著她笨拙獻好,甚至要求她裸身跳舞。如今竟是在有藥效作祟的情況下,也能讓她全身而退。
到底今時不同往日,他再也不忍看她眉心輕蹙有一絲一毫犯難的模樣。
寒酥回到朝枝閣,一眼看見姨母身邊的侍女等在那兒。她突然被封岌叫過去,三夫人放心不下吩咐了侍女過來等消息。
“將軍讓我整理羿弘闊老先生的畫卷,因我是他的學生。”寒酥回答。
她這樣回答是實話,卻也不儘是實話。不過卻是個能說得過去的原因。
寒酥立在門口看著姨母身邊的侍女回去稟話的背影,突然想起在花園時,姨母對她說的話——“別總怕他,他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長輩。”
是啊,在姨母眼中她是赫延王的晚輩。差了一倍,誰也不會想到她與赫延王會有什麼牽扯。
寒酥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有一點發悶。
臨睡前,她在正字冊上又畫上重重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