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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寒酥開口,退紅的唇開合軟抵,水柔的聲線里夾雜著一絲窘迫的懼與羞。
過往有關禮義廉恥的教養盡數拋卻,她素手輕抬,指尖攥住將軍的衣襟,然後動作輕柔地捏著他的衣襟朝一旁拉去。
他的手覆了上來。寒酥的指尖猛地一顫,連同她的心尖也跟著劇烈一慌。
她心裡對這件事到底是不恥的。
連日的奔逃又趕上雷雨天氣,她早已凍僵,將軍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帶來一股溫暖。
她強逼著自己笑,笑得嬌柔活色。
手上的溫暖突然空了——原來將軍只是將她搭在他身前的手拿開。寒酥短暫的錯愕後,身前高大的男人已站起身,走去矮桌後看那份急報。他一目十行看完那份急報,再攤開地圖和幾卷書冊,又取了筆墨寫東西。
寒酥眼睫孱顫,壓下眼底的潮濕。她攥著毯子,安靜地望著他。也是才看清他的眉目。
男人俊朗的五官經過歲月洗禮仍舊冷硬分明,不見被流年打磨過的痕跡。旁人第一次見他卻很難發現他得天獨厚的丰神之貌,只因他周身氣場過於強大,鮮少有人不懼,遂不敢直視。
因為絕境之時被他所救,也因為他沒有趁人之危的婉拒,雖是第一日相遇,卻讓寒酥感覺到一絲不真實的安全感。可他的這種近乎絕情的磊落於她而言,究竟是喜還是憂?
她應該再試一試,或者央求。可看著將軍正在忙碌,倒也一時不好開口叨擾。
噼啪一聲脆響,是火盆里的枝木燒斷之音。
秋末冬初的雷雨天寒意逼人。亡命躲逃,寒酥近三日沒有合眼,身子早已凍僵,精力也快耗盡。
帳外雷雨交加,帳內銅盆里的火焰將溫暖徐徐遞送。寒酥在這種鬆懈下來的暖意里,眼瞼越來越沉重。
寒酥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衣衫不整地在一陌生武將帳中睡著了。
對妹妹的記掛讓寒酥輾轉不得安眠,忽地驚坐起。她撫了撫胸口,轉眸望向矮桌的方向。
將軍坐在矮桌後,一手支額,合著眼。似乎睡了。
寒酥望著他,心裡慢慢蓄滿擔憂——天亮會被趕出這支軍隊嗎?憶起他的不為所動,寒酥輕咬唇。她還能做些什麼?
寒酥的視線落在自己褪下的那堆衣物上。
她心裡慢慢有了個打算。
雖不知這位將軍姓甚名誰,可短暫的接觸讓寒酥覺得他於軍中頗有威信。
她褪下的衣物淋雨弄濕了,尋一件他的衣服穿便有了合理的藉口。實則她需要他的衣服,去隱約暗示他們的關係……
“將軍?”寒酥輕輕一聲喚沒得到回應,確定他睡著了。
她站起身,擔心曳地的毯子弄出聲響擾醒了將軍,便費力提抱裹在身上的厚重毯子。纖細的肩頭和玉白的小腿從厚毯中露出,越發將人襯得纖柔雪淨。
寒酥在一旁的幾箱行囊前蹲下,去尋一件他的外袍。
“你在找什麼?”
寒酥嚇了一跳。她提抱毯子的手一哆嗦,毯子墜落。而她另一隻手剛掀開箱子,看見裡面裝的可不是衣物,而是密密麻麻的卷冊。
寒酥心裡咯噔一聲,只盼著不要被當成竊取情報的細作!她倉皇轉眸顫聲解釋:“我……”
“轟隆——”悶重的一聲巨雷霎時在帳外炸裂開。劈天的亮光突然照進昏暗的帳內,照亮將軍的眉宇。
他望著寒酥,晦暗深沉的眸底,是寒酥看不懂也不敢深探的莫測。
“轟隆——”悶雷陣陣,相伴的狂風將窗扇捶開。
寒酥從夢中驚醒,抬手掀起床幔一角往外望去,看見窗扇在風雨中搖晃拍打。
原來是一場夢,她又夢到了來京路上的事情。
寒酥從夢裡的難堪中緩過神,才急忙起身下榻去關窗。才不大一會兒功夫,窗下已淋濕一大片。她抬手關窗,澆進來的雨水從她的袖口沿著纖纖藕臂淌進來。待窗牖關合,她身上的衣裳也被打個半濕,濕漉漉地貼著她的婀娜。
寒酥打了個噴嚏,轉身去換衣服時,還在感慨這場不合時節的冬雨。
都快冬至了。
她在忙碌里忘了剛剛的那個夢,等重新在榻上躺下,心裡已經想著眼下的煩惱,琢磨妹妹的以後,琢磨姨母的事情,還有如今身在赫延王府的處境……
半夜罕見的瓢潑冬雨,黎明時又飄起雪沫子才證明了眼下的時節。
寒酥昨夜沒睡好,今晨仍是起了個大早,坐在窗下抄錄古籍。一個時辰後,窗外漸漸有了動靜,也到了旁人要起身的時辰,她這才收了筆,準備去給姨母請安。
“外面地上結了一層冰,今兒個早上不知道要有幾個毛手丫頭摔跟頭。姑娘您走的時候可得當心些。”侍女翠微一邊說著,一邊將臂彎里的銀色斗篷遞給寒酥。
寒酥沒接話,正對著銅鏡仔細檢查衣服可有褶皺。
翠微欲言又止。
其實她很想說這麼個糟糕天氣,不去請安也沒什麼大不了。三夫人向來對表姑娘很好,絕不可能因為一日不去就生了嫌隙。
姨母確實疼愛她,可該有的規矩總要有,更何況如今借住在赫延王府,一言一行都要謹慎。不能讓旁人挑出毛病,更不能連累了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