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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頓,封岌補充:“約呈確實是個好孩子,對你也真心。”
寒酥的心跳稍停了一下。她不覺得自己可以在封岌面前暢所欲言。在封岌仿佛能夠將人看透的審視目光下,寒酥突然覺得沒有必要故意去說合適的話。她望著封岌實話實話:“他是一個很好的議親人選。”
寒酥頓時覺得周身的壓迫感更重了。她纖指微蜷,指尖抵進掌心。
“如果沒有在路上遇到我,你會和他成親?”
寒酥目光躲閃地垂眸,些微艱難地點頭。
出乎寒酥的意料,封岌突然輕笑了一聲。她微怯地抬眸望向他。
封岌似笑非笑地誇讚:“倒是真誠。”
——也是一點都不考慮他的感受,哪怕他剛剛才提醒過。
“寒酥,約呈在你心裡占幾分?”封岌收了笑,聲音略沉,“想好麗嘉再回答。”
寒酥眸光浮動,顯出幾分遲疑。不是遲疑答案,她心裡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一清二楚。而是遲疑該怎麼回答封岌。
片刻後,她說:“若我與他成親了,他日後在我心裡自然十分重要。”
成親、日後,都是些假如的回答。
又仿佛同時在說她現在心裡並沒有沈約呈,他只是一個很好的議親人選。
寒酥再次抬手,抵在封岌堅硬的肩膀輕推,低低的聲線里噙著一點央求:“將軍,翠微還在樓下等我……”
封岌這才坐起身。
壓在寒酥周身的氣場散去,她輕輕舒出一口氣。也因封岌坐起的動作,未攏好的衣襟又敞開些,讓寒酥看見他腰側的紗布滲了血。
寒酥蹙眉。她坐起身,拿起遺落在床榻里側的剪子,本是要剪斷封岌綁好多出來的紗布,卻發現因為剛剛的折騰,他裹纏在傷口周圍的紗布偏了些。
封岌瞥了一眼,直接將上衣脫下來。他板正坐在那裡,心安理得地等著寒酥幫她處理傷口。
寒酥抬眸望他一眼,一眼看見他滿身的可怖舊傷。
之前第一次見他身上這些傷疤時,寒酥本能地嚇了一跳。後來再見,只覺得崇敬。這是每一個大荊子民對救國英豪的理所應當的崇敬。
這些於十餘年間落下的疤痕記載著他這些年疆場的豐功偉績,同樣記載著他如何收復一座座城池解救一座座城中為奴的子民。疤痕落目,令人動容。
寒酥靠過去些,手臂繞過他的腰身,先將他纏在腰上的紗布一圈圈解開,看見他的傷口,寒酥皺眉:“京中怎麼會有北齊人。”
封岌笑笑:“想取我性命的人可不止北齊人。”
寒酥疑惑不解,怎麼會有本朝子民想要封岌的命?這樣的恩將仇報是非不分?
她再取來枕側的乾淨紗布,重新為他一圈圈纏繞。每每繞到他後腰,她只好更靠近他,近乎環抱。他寬闊炙熱的胸膛在她眼前,她即使半垂著眼,也避無可避。
好不容易重新裹好傷口,寒酥遲疑了一下,朝封岌靠過去,伸手去撿被他隨手放在他身後的上衣。
就在封岌以為她要幫他將衣服穿好時,卻見寒酥將他的外衣規矩放在他的腿上,然後她轉過身,挪身從他身側下了床榻。
“我要回府了。”她說。
封岌自己拿起衣服一邊穿一邊說:“約呈應該還在下面等著我。”
寒酥往外走的腳步微頓。她回過頭來,也不說話,定定望著他。
又過了好一陣子,雲帆在外面叩門,封岌讓人進來。雲帆快步走進,瞥一眼立在距離床榻最遠牆角的寒酥,才向封岌稟話:“全部自盡,無一活命。”
封岌並不意外。敢於來刺殺他的人,必然都做好了赴死準備。他問:“約呈還在樓下?”
“是,三郎記掛將軍,一直等著您。”
封岌下了床榻,望了寒酥一眼,道:“他總會知道的”。
寒酥不言語,卻在心裡並不贊同封岌這話。過了年封岌就會離京,等他回來她早已不在赫延王府,日後也不會再相見。那些不該讓外人知曉的事情,自然會掩於塵埃。
封岌先踏出雅室離去,寒酥默契地仍舊待在屋子裡,她走到窗口,朝下望去,看著封岌和沈約呈登上了馬車,她才下樓。
還未走出房,寒酥突然想起一件事——沈約呈在樓下等封岌,可是翠微也在樓下等她。會不會撞見?
寒酥腳步匆匆往樓下去,卻並不見翠微身影。她立在吟藝樓門前巡望,看見翠微在對街一家書攤前朝她招手。
寒酥穿過長街走過去,翠微主動道:“剛剛看見三郎,他問我怎麼在這裡,我說給您買書。”
寒酥心裡鬆了口氣。她再看向翠微,隱約猜到翠微可能覺察到了什麼。
回府前,寒酥繞了路,去了上次封岌買糖炒栗子的鋪子,也買了一袋糖炒栗子——上次在馬車上封岌吃糖炒栗子時,整個車廂里都充盈著一種帶著甜味兒的郁香,聞著就特別好吃。是以,今日有空繞遠過去買一些回家給笙笙。
寒酥耽擱了些時辰歸家,剛繞過赫延王府影壁處,遠遠看見正要往外走的沈約呈。
寒酥略遲疑,帶著翠微沿著小道進府,避開和他相遇。
沈約呈自然看得出來寒酥故意避著他。他望著寒酥穿過枯木草徑,目光仍舊噙著幾分心疼。對於她避著自己,沈約呈又理解又無奈。明日是小年,過了明日他又要回書院,一連幾日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