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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坐在床邊守著妹妹,溫柔哄著她:“笙笙睡一覺就不疼了。等天亮了,姐姐去給你買糖葫蘆吃。”
寒笙在溫暖的被子裡點頭,小聲說:“那姐姐也要好好睡一覺,手才不會疼。”
顯然她雖看不見,卻聽懂了姐姐的手受了傷。
“好。姐姐也去睡。”寒酥彎下腰來,用臉頰貼一貼妹妹的臉蛋。
兩姐妹臉頰都是冷的。
寒酥仍舊坐在床邊守著,待妹妹睡著了,她才站起身。她剛拉開房門,就看見封岌背對著她立在門外。
寒酥望著他的高大背影,福了福身:“多謝將軍。”
封岌轉過身來,視線掃過她身上的素裙。白裙早已被雪泥血跡染髒。感覺到他的視線,寒酥有些狼狽地向後退了半步。
“走吧。”封岌轉身。
寒酥跟著他去了隔壁的房間。
封岌擰乾浸過熱水的帕子遞給她:“擦把臉。”
寒酥伸手去接,兩個人的視線同時落在寒酥裹著紗布的手。
封岌收回手,又朝她邁過去,親自幫她擦沾著血痕的臉頰。
“不敢勞煩將軍……”寒酥向後退了半步。
“那你讓誰幫忙?長舟還是雲帆?”
寒酥啞然,封岌掌中的濕帕已經覆在了她面頰。
封岌克制著怒:“你眼裡只有你妹妹,完全不顧自己?”
一提到妹妹,寒酥的眼淚突然掉下來。那是忍了太久的淚,一下子決堤,帶著隱秘的痛,於心房間撕扯。
“她是因為我的疏忽才盲了眼睛。”寒酥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伸直的指扯動手心傷口,鑽心的疼,疼不過她心裡的愧。
封岌拉開她捂臉的手,寒酥轉過頭去,不願他看她淚水斑駁。
封岌卻執意轉過她的臉,大手覆在她後腦,將人壓過來,讓她額角牴靠在他胸膛。
淚水染濕封岌衣襟。
窗外大雪紛紛。
第13章
青古書齋的李拓幾次感嘆寒酥書法飄逸灑脫,有行雲流水的舒暢之態。可李拓並不知道寒酥以防萬一日後生出麻煩事,她抄書時故意用了左手。而她以前並沒有特意練過左手字。
如此,她顯露出的書法底蘊不過十之二三。
而與書法相比,寒酥更擅長丹青。她師從大家羿弘闊,幼時又得仙筆陸英彥贊其天賦靈韻。
可是寒酥已經四年沒有作畫。
她少時喜歡鮮艷的顏色,尤其偏愛描繪山河壯闊四時異色。家鄉依山傍水,她的家後面有一座小山住了各位花仙,一到夏天,芬芳彌山亘野。清風將郁香送來,她撐起支摘窗,望見滿窗遠近錯落的奼紫嫣紅。
她時常帶著侍女去採摘嬌妍的花草回來描畫,有時候也順便摘些顏色濃麗的野果子一起入畫。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笙笙會把野果子當成糖往嘴裡塞。
三歲的小孩子最是好奇又貪吃的時候,看見什麼都想嘗一嘗。
鮮紅的一顆顆小野果卻有毒。
吃了幾顆紅彤彤的野果子後,寒笙高燒不退,人事不知。家裡人求醫拜佛,寒笙終撿回性命,卻盲了眼睛。
從那以後,寒酥再也沒有作畫。
從那以後,妹妹永遠比她自己重要千萬倍。
寒酥三言兩語將過往說出來。那是壓在她心裡最隱秘的痛,如今竟也能這樣雲淡風輕地講述。
封岌望著寒酥,倒是稍微解惑。
寒酥舉手投足間端莊守禮,目色清冷甚至眼底藏著孤傲,這樣一個人實在很難為了自保而百般討好男子。
與其說是為了自保,不如說是更為了她的妹妹無恙。
寒酥哭了一會兒,覺得實在丟臉,硬生生止了淚,偏過臉去,一聲“將軍見笑了”聲線里還噙著哭過的濕潤。
“冷不冷?”封岌忽然問。
給她上藥、擦臉時,發現她手上臉上都很涼。在屋子裡這樣久了,見她臉頰還泛著白,不染紅潤。
寒酥正因為今晚的失態而不自在,封岌轉移了話題,她心裡有些慶幸,趕忙點頭:“有一點。”
“跟我來。”封岌轉身往外走。
寒酥不明所以,也不多問,默默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外面的雪勢稍小。兩個人一前一後穿過庭院,寒酥落後一步的距離,她望著身前封岌的背影,心裡再次生出感激。
她開始思量要準備什麼謝禮,以來感謝他今晚的出手相助。
可她什麼也沒有,他又什麼都不缺。
這處別院是上幾代某位公主私建的別院,選址在城外這樣偏僻的地方,是因為這裡有一處溫泉。這位驕奢的公主將那處溫泉改造成一個室內的泡浴佳處。
許是因為天色黑,進來前,寒酥沒從外面瞧出這地方的特別,只覺得很大。邁步進去才驚覺別有洞天。
裡面大若宮殿,卻除了中間的池子,沒有多少其他東西。方方正正的一個溫泉池砌在白磚地面中央,隱約的水霧從水面裊裊輕逃,頗有幾分仙境的雅意。
不知從哪裡吹進來的風,輕輕吹拂著懸墜在方池四周的白紗。坐地的一個個雁首燈散著柔和的乳白光暈。
寒酥不由停住了腳步。
“去泡個澡暖身,別再著涼。”封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