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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另一方面……寒酥心裡有一種不能說出來的篤定——若他真要造反,也不會這麼輕易失敗被抓。
她點頭。
封岌笑笑,道:“天黑前會回去。”
他又問:“沒給我帶吃的?別人探監都要帶些酒肉。”
寒酥愣了一下。這東西還真沒準備。她說:“下次一定。”
封岌好笑地瞪她一眼:“那我在這裡多待一日,等你明日給我送酒肉?”
寒酥輕輕搖頭:“那將軍還是早些回家比較好。”
封岌看著她帷帽白紗下擺輕晃的幅度,略彎腰,拉過她搭在腿上的手。他將她的手放在掌中,仔細看了一會兒,又用拇指指腹從她手腕處開始,動作緩慢地朝著指端方向撫過,來來回回。
再他又一次捏寒酥指尖的時候,寒酥迅速將手縮回。她站起身,道:“我走了。”
封岌沒留她。目送她的身影遠去,然後他在乾草床鋪上躺下來,放鬆地閉目養神。牢中環境髒臭差,可也不會比軍旅生活更糟糕多少。
他完全不急著出去,一定有人比他急多了。
封岌所料不錯,自他進了天牢,無數文武官員不停進宮求見。尤其是武將,但凡在京中的武將,無人不皺眉奔走。有些武將本就鄉野出身,脾氣也暴躁,罵罵咧咧。
一些文臣看得直皺眉。
“赫延王是被陷害的吧?”
“這誰知道?我只知道就算不是陷害,現在陛下也不能除了他,你看看那群武將的架勢……”
“唉,赫延王風頭太盛。大荊還姓赫連。這不管是對赫延王還是對皇家都非好事……”
赫延王出事被關進了天牢,整個赫延王府亂成了一鍋粥。所有人的心都揪起來,惶惶不安。原本府里上上下下都在為大郎的婚事籌謀,如今也是都沒了心情,將所有事情停下來。
不停派府里的下人出去探聽消息不夠,大夫人更是推大爺也出去打探。三爺和四爺,還有晚輩的郎君們也都急匆匆地出府。
“大家都怎麼了?”封珞跑進來偎在母親懷裡。他仰頭望向三夫人:“他們都說二伯父出事了。”
三夫人摸摸他的頭,安慰:“不會有事的。”
話雖這樣說,可心裡的不安卻很濃。這越是站在高處的人,一旦跌下來,那是真正拖家帶口的屍骨無存。
若說整個赫延王府唯一不擔心的人,那應該只有寒酥了。她坐在窗下平靜抄書。他說沒事,那就沒事。他說晚上會回來,那就會回來。
她抄完最後一頁,彎下腰來輕輕吹了吹上面的墨跡,待幹了,將冊子合上,放在書箱中。這一書箱的書,便抄完了最後一本,明日可以送去青古書齋了。
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起身去書架上翻找一本書,旁邊的一本書不小心被她碰掉下來,她彎腰去撿,見一張紙條從裡面掉落。她將紙條撿起,看上面寫了些數字。
寒酥疑惑地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封岌的尺寸。
——上次他讓她給他做衣裳來著。
她捏著這張紙條好久。
給他做一件衣裳吧,在他出征之前做好,也算“死”之前送他一份親手做的禮物。
她手頭的布料都是女子之用,她只好帶著翠微出府親自去挑選買了幾匹布。寒酥回來時,正好被封錦茵看見。封錦茵撇撇嘴:“還真是表姑娘,都這個時候了還有閒心出去閒逛買布料裁衣裳,一點都不關心二伯父!”
寒酥並沒有聽見封錦茵的嘀咕,就算聽見了,也不會在乎。她回去之後將東西放下,便牽著妹妹的手往銜山閣去——如今寒笙要每日早晚各過去施針一次。
師元良年邁,施針這種事全交給了師從初。
師從初往寒笙懷裡塞了個軟乎乎的布娃娃,他彎腰,捏著銀針刺進寒笙眼睛旁邊的穴位,說:“疼的時候就捏一捏布娃娃。”
寒笙不敢亂動,她問:“那一會兒還有糖吃嗎?”
“不哭的話就有。”
“哦。”寒笙悶悶地應了一聲。一雙小手使勁兒攥著懷裡的布娃娃。
寒酥陪在一旁,摸摸妹妹的頭。施針的時辰不短,寒酥每次過來陪妹妹時,都會帶一本書,在一旁翻閱。
元龍殿裡,幾位心腹重臣在下方激烈地爭論著,有人給赫延王叫屈,有人說可以藉機除掉赫延王,後來又談到戰事談到北齊,當然也要大談特談穩朝綱。
聖上坐在上首,聽著這些爭論,額角一陣陣抽痛。
昨日是皇太孫的生辰,所以他去了東宮。晚上用完膳食,他有些犯困,想在東宮小眯一會兒再回來。他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見外面的吵鬧,被驚醒,東宮皇衛手持的刀劍在夜色里泛著寒光。
內宦給他披上棉衣,他皺眉走出去,看見被刀劍圍住的封岌。太子在一旁急聲:“赫延王欲行刺,被兒臣捉拿。應該現在就將人打入天牢,仔細調查!”
聖上望了太子一眼,再將目光落在封岌身上,眉頭越皺越緊。他還來不及說話,封岌沉聲道:“臣便走這一趟,接受調查。”
聖上長長嘆了口氣。
皇后和太子、五皇子從外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