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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思緒再三,吩咐下去今晚的晚膳再加一道補湯給寒酥好好補補身子。
封岌轉身去浴室,他人剛進去,就看見寒酥立在玉池邊,彎著腰去擦拭小腿上的水。彎下的身軀,讓婀娜浮動。
“怎麼不等我。”封岌眸色晦暗,故意壓了壓語氣。
“我又不是真的成了不能自理的癱子。”寒酥抬眸對他笑,一下子望見他眼底的深意。寒酥一怔,頓時腿上又開始隱隱覺得酸疼。
封岌走過來,拿起架子上的長袍披裹在寒酥的身上。銀白的長袍質地柔軟,裹著柔軟的她。
寒酥卻蹙眉,問:“只穿這個?”
“是。”封岌道,“反正快睡下了。”
寒酥嗔他一眼,何叫該睡了?還是下午呢。
事實上,接下來的一個月,寒酥身上大多時候都只裹著這麼一件寬鬆柔軟的長袍。封岌摸摸她的頭,說:“病人就該穿得寬鬆舒適些。”
封岌彎腰抱起寒酥,將她抱回臥房。
那張圓床已經換了張新床。寒酥瞧過去,這張新床和以前那個圓床幾乎一模一樣,除了高度。
原先那張床本不是那樣矮,是下面的人知道封岌習慣睡矮床,故意鋸去了四條腿。如今換上的新床,才是這張鴛鴦圓床原本的模樣,高度比普通的床榻還要高出一截來。
封岌將寒酥放下來,讓她坐在床邊。緊接著,他靠過來。
封岌高大的身軀擋在身前,他靠近時,從窗口照進來的日光也被遮去。寒酥眼前的視線一黯,抬眸仰望著他。
他遮了光,也讓寒酥的眼前只有他。寒酥仰著小臉,望著封岌的眼底,也慢慢望進他的眼底。
寒酥忽然明白封岌為什麼要換一張高床了。
赫延王身死,舉國置喪,處處可見一片白色。京中反倒比旁的地方顏色艷麗些。
近日來,陸續有從軍的士兵歸鄉。而歸京的士兵卻幾乎都沒無名之卒,都有著或大或小的官職。
北齊的滅亡和赫延王的死,讓朝堂之上近日來十分繁忙,聖上既要花費心裡派遣臣子去接手北齊,又是面對朝臣的調動。
有人升官有人貶職,也有很多臣子主動避險上請告老還鄉。
堆在聖上書案上的奏摺越來越多。
“聖上,您該歇一歇了,要保重龍體啊。”大太監在一旁關切提醒。
聖上回過神,從開著的窗戶朝外望一眼。今日又有大雪,窗外一片片碩大的雪花正在紛紛降落。
大太監打量著身上的表情,詢問:“天氣寒,可是要關上窗戶避一避寒氣?”
“不用。”聖上拒絕。
又一個小太監端著熱茶進來換下已經涼了的茶。大太監管事趕忙倒了一杯熱茶,雙手捧送給聖上。
聖上接過茶喝了一口,剛剛有一點燙口的茶水讓冬日裡微寒的身體霎時舒爽起來。
聖上嘆了口氣,望著窗外的飄雪,問:“你說,她老來喪子,是不是很傷心?”
大太監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怎麼接這話。
聖上又嘆了口氣,說:“她的命,真的很苦。”
窗外的雪紛紛揚揚毫無停止的跡象,聖上望著窗外不停降落又不斷消失在視線里的雪花,陷入沉思。
大半輩子就這麼過去了,人到默念,心心念念的還是自己心中有愧的髮妻。
他又忍不住去想,漫漫人生路已經走到了這裡,恨也好怨也罷是不是都該放下了?
她可放下了怨恨,原諒了他?
外面的天地被寒冬包裹時,山谷中仍舊一片暖融融,好似落在這片天地的日光也格外溫暖、降在花海里的光線也渡著閃爍的流光。
臥房南牆開著兩扇方正的窗戶,封岌在其中一扇窗下給寒酥擺了一張書桌,給她當做畫畫之用。此刻,寒酥正坐在那兒,饒有趣味地描畫著遠處的山巒。
“喵。”一隻通體雪白的小野貓從窗外跳進來,落在她的畫紙旁,歪著頭看她。
這已經不是這隻小野貓第一次過來。寒酥對她笑笑,從抽屜里取出早就給它備著的肉乾,一點點撕開餵它吃。
封岌坐在一旁另一扇窗下的躺椅里,正看著寒酥眉眼含笑的餵那隻小野貓。一小碟子肉乾餵完,小野貓舔了舔嘴巴,也不肯走,就地盤起身體來,打算開始睡覺。
寒酥摸摸它的頭,然後拿了濕帕子淨手,便繼續去畫這幅沒有畫完的山水畫。
“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封岌感慨說道。
“當然呀。很小的時候就喜歡這樣的生活,不用應對各種不熟悉的親朋,不用小心處理各種人際關係。讀讀書畫畫景。”寒酥瞥一眼窩在桌上已經睡著的小野貓,“多與這些單純的小動物打交道也好過於和旁人走動。”
似是為了響應她說的話,兩隻碧綠和明黃相間的不知名山雀突然從枝頭飛下來,落在窗台上。
封岌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望著寒酥此刻的靜好模樣。他不由想起寒酥接人待物時禮數周到端莊得體模樣。原來那個時候她雖然將規矩刻在骨子裡,比誰都端淑優秀,卻是心底不喜的。
寒酥抬眸望向封岌:“那將軍呢?將軍適應這裡的生活了嗎?”
封岌笑笑,道:“當然。沒誰願意十幾年待在疆場上。如今這樣清閒享福的日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