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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了。
如來時一樣,寒酥坐進老夫人的馬車。
老夫人有些心不在焉,一路沉默。老夫人向來是個寡言的人,寒酥倒是沒覺察出異常。
只是老夫人突然對穗娘說:“以後我每年不親去善堂了,你派人勤盯著就行。”
寒酥微微詫異。她聽說老夫人這些年哪裡也不去,只是每年來一趟善堂。這日後來善堂也不去了嗎?寒酥沒有多事詢問,卻忍不住猜測老夫人是不是因為封岌受傷之事,才不想日後再出門,免得給封岌添危險。
馬車進了京城,車外明顯熱鬧了起來。商販的叫賣聲和行人的嬉鬧談笑聲一片。
馬車在熱鬧的街市停下來,主動避讓迎面堆滿貨物的推車。小販沒想到出入馬車的達官顯貴會給自己讓路,哪敢走?他定睛一看是赫延王府的馬車,這才鬆了口氣,滿面堆笑道謝往前走。
能給百姓讓路的高門權貴,也只有赫延王府。
馬車停下時,一陣春風輕吹帘子,讓寒酥的側臉一閃而過,被祁山芙看見。
“寒姐姐!”她提裙跑過去,親切地打招呼。
寒酥驚訝地挑簾往外望去,對她柔柔一笑:“又跑出來玩?”
寒酥在祁山芙身後打量了一下,見她只帶著一個婢女,柔聲道:“下次別只帶著小桃,最好也帶兩個侍衛。”
“我知道啦。”祁山芙敷衍地笑應。
小販已經推著貨車離去,馬車也要重新趕路。祁山芙向後退開讓路,立在路邊彎眸朝寒酥揮手。
汪文康攬著美人立在雅香樓二樓,往下望去,被給商卒讓路的馬車吸引了目光。
“是赫延王的馬車。”身邊人奉承主動說。
汪文康的視線越過駛走的兩輛馬車,停留在駐足在路邊的少女。將要收回視線的他,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指了指,問:“那個是誰?怎麼有幾分眼熟?”
“是祁朔的妹妹。”
汪文康恍然大悟。他重新將目光落在祁山芙的身上,祁山芙正提著裙角轉身。她側過臉,笑盈盈地跟小桃說話。春日的暖光照在她身上,讓汪文康隔得這麼遠,也嗅到了少女的芬芳。
他慢悠悠地說:“那個小矮子居然長這麼大了。”
馬車到了赫延王府停下來,寒酥剛下了馬車,就聽見笙笙的一聲“姐姐。”
寒酥微驚,轉眸望過去,看見寒笙立在門口面朝著她的方向,她翹著唇角,空洞無神的眼睛裡也隱約有笑意。兜蘭彎著腰湊到她耳邊正說著什麼。
必是得知寒酥今日要回來,寒笙才會早早讓兜蘭領她過來等著。
“笙笙!”寒酥快步朝她奔過去。
寒笙在聽見姐姐聲音的剎那,唇角的笑容越發燦爛。她朝著聲音的方向邁步,且伸出手臂。姐姐的味道越來越近,她看不見卻仿佛能清晰看見姐姐奔過來蹲在她面前。
她終於抱住了姐姐。
寒笙將臉埋在姐姐的懷裡,再軟乎乎地喚一聲:“姐姐!”
“是姐姐回來了。”寒酥摸摸她的頭。
寒酥直起身,面朝封岌和老夫人的方向規規矩矩地福身:“將軍、老夫人,我帶著妹妹先回去了。”
她牽起妹妹的手往朝枝閣去,腳步輕盈。一路上,姐妹兩個有說不完的話,伴著柔笑。明明只是分別了幾日而已,偏要把這幾日的缺失補全。
甚至接下來的兩日,寒酥也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妹妹身上。陪她寫字,聽她吹奏剛學會的笛曲。當然也會親自陪她去銜山閣施針。
比起讀書練字或笛曲,寒酥更關心妹妹的眼睛。她略緊張地向師太醫詢問治療情況。
雖然寒笙現在仍舊什麼都看不見,好似沒有效果,可師元良卻信誓旦旦地點頭。
“那就好。”寒酥將妹妹的小手放在掌中,輕輕握一下。
寒笙轉過頭來,朝著她的方向燦爛一笑。
傍晚時分,餘霞成綺。
寒酥牽著妹妹從施針的房間出來,看見庭院裡的小木馬。她昨日就想問了,今日才問:“怎麼多了這個?”
兜蘭在一旁笑著說:“頭幾天有回下雪夾雜著冰雹,笙笙嚇得哭鼻子不敢睡。第二天來施針的時候連連打哈欠,她這一打哈欠,施家小郎君手裡的銀針就偏了地方,給她扎疼掉了金豆子。小郎君就弄了這麼個木馬來給笙笙賠不是。”
“你別說了,我才沒哭……”寒笙窘得往姐姐身後藏。
寒笙彎唇,柔聲問她:“銀針偏了,可扎疼了?”
“不疼!”寒笙朝兜蘭哼了一聲。
——還是姐姐對她好,首先關心她疼不疼,而不是像兜蘭這樣笑話她!
寒酥瞧著妹妹向兜蘭哼聲,卻有一點驚訝。這舉動對寒笙來說,不代表討厭。相反,她很喜歡兜蘭。
寒酥溫柔望著妹妹,發現妹妹最近的笑容多了不少。
第二天寒酥帶著妹妹來施針時,師從初有事出府了一趟,讓她們先等一等。
寒酥牽著妹妹去坐木馬玩。
姐妹兩個笑著。
能夠治好眼睛的希望,讓她們短暫回到過往的無憂歲年。
不多時師從初從外面回來,寒笙跟他進去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