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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良才兇惡的眼神一瞬間灰敗。是的,他已經做了選擇。四夫人永遠不可能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他走出破廟,朝九環街的方向走。
寒酥從馬車上跳下來,手裡握著一張弓。她對著丁良才的背影慢慢舉起弓。
她不能留丁良才的性命,這是後患。
可是她舉著長弓的手在發抖。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痛下殺手。丁良才到底不是元兇,只是幫凶。她對他沒有那麼強烈的恨。他突然變成鮮活的一條生命。她下不去手。
寒酥握著長弓的手越來越抖。
就在丁良才的身影越來越遠,將要看不見時,一雙溫暖又有力的手握住了寒酥的手。
封岌微眯了眼,再握著寒酥的手略調整了角度。搭弦的長箭刺破了夜風,朝著丁良才的後心准刺而入。
後力讓寒酥的手跟著一顫。她眼睜睜看著遠處的丁良才倒地,才慢慢轉過臉看向封岌。
封岌仍望著遠處倒地的丁良才,心裡生出一絲奇妙的感覺——這也算他與寒酥一起殺了個人,一起做了一件事情。
這個想法竟是讓他在心裡生出一點愉悅之感。
他問:“想好怎麼處理丁良才的屍體了?”
“他的屍體不重要。一個和主子偷情的侍衛,封家和蘇家都盼著他死。”寒酥道。
封岌轉過臉看向寒酥。她的臉上髒兮兮的,應當是活埋四夫人時弄髒的。封岌的視線落在寒酥的額頭。她大概以為那是髒土,可封岌卻瞧出來那似乎是腐肉屍水。
封岌猶豫了,要不要告訴她?
算了。封岌伸手在寒酥的腰間摸了摸,扯出她的帕子,給她擦臉上的髒東西。
寒酥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了行動方便沒有戴帷帽,她有些慌忙地將臉偏到右邊,儘量去藏自己臉上的疤痕。
封岌的動作微頓,抬眼看一看她。
他選擇不提她臉上的疤痕,而是問:“今晚不回赫延王府了?”
寒酥知道瞞不了他什麼,如實說:“與姨母說過來為父親立衣冠冢,今晚來不及回去。”
“你帶的侍衛呢?”
“灌醉了。”寒酥道。
大過年的,她借住在赫延王府想辦白事要避諱些。選在了晚上,三夫人自然派了侍衛跟隨。她不願意姨母知道她所為?蒊,只好將那些侍衛灌醉。侍衛知道自己失職,倘若被三夫人知道必然要被責罰,所以寒酥不說,他們也不敢提。
“走吧。”封岌道。
“我要先把丁良才的屍體搬走。”
封岌本來想說這樣的小事可以交給他,再看寒酥一眼,改了主意。他點點頭,陪著寒酥將丁良才的屍體抬到墳山背面的半山腰之地。烏鴉與兀鷲等著品嘗。
寒酥有一點發冷,不肯多待,腳步有些匆忙地離去。
回到馬車旁,寒酥登上馬車,封岌也跟上來。
寒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翠微趕車往住的客棧去。
郊外的路不是很好走,有些顛簸。馬車裡,寒酥被顛得想吐。又不僅僅是因為顛簸才想吐。
封岌將寒酥拉過來,讓她額頭抵在他肩頭,然後伸手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脊安慰。
兩刻鐘後,寒酥想吐的感覺才稍好一些。
“跟沅娘和青古書齋借了多少錢?”
寒酥臉色仍慘白,聲音也虛弱:“我還得起。”
封岌低笑了一聲,他拉過寒酥的手,在她的指尖上小心翼翼地親了一下,問:“下次借錢,能不能先考慮我?”
身份地位懸殊的兩個人,在感情天平上的兩端悄然發生了變化。
第45章
寒酥望過來,看見自己沾了泥土的手。她將手收回來背到身後,也沒什麼力氣說話,只是將臉偏到一側,半垂著眼睛。她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氣神,就那麼蔫蔫地靠著一側車壁。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而有細微的起伏。
封岌仿佛想到了年少時第一次殺人的自己。他很理解寒酥現在的心情,沒有再開口。
馬車在客棧門前停下。寒酥強打起精神下了車。
“等等。”封岌單手扯開大氅,直接裹在了寒酥的身上,又給她仔細系好帶子,讓她整個身子被他的大氅罩個嚴嚴實實,才讓她往客棧里走。
寒酥不明所以,卻沒什麼力氣拒絕。
店小二趴在櫃檯上打哈欠,聽見有人叩門半眯著眼睛去開門。寒酥臨走前曾告知過要出去一趟,他正等著。外面的夜風一吹,讓他的瞌睡頓時被吹散了些。
翠微詢問提前吩咐準備的熱水可都備好了。店小二點頭:“一會兒送上去。”
看著三個人往樓上去,店小二小聲抱怨一句這麼晚才回來,目光不由落在封岌身上。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封岌的身影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實在太晚了,他來不及多想趕忙去叫醒另一個夥計,把燒好的熱水送上去。
寒酥回到房間,屋內燒著炭火一片暖意。她在方桌旁坐下,聽著店裡夥計送水的腳步聲。直到店裡夥計都走了,她才有些回過神。她伸手去解封岌裹在她身上的大氅。
下一刻,她整個眉頭都揪起來。
她這才明白臨進門前,封岌為什麼給了裹了大氅。她裡面的衣裙好似在淤泥里打了個滾,髒極了。若是被店裡夥計看見,恐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