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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明白寒酥的尷尬處境,仍是嘆息:“你怎麼就不氣呢?不為自己氣,也不為你父母氣?”
怎麼不氣呢?只是在那間小木屋裡,寒酥已經氣過了。
寒酥垂下眼瞼,溫聲道:“若是旁人,又有姨母仰仗,左右要討一聲歉。可錦茵不是別人,她是姨母的女兒,是姨母的家人自然是我的家人。她性子倔,越是逼著她,她心裡越逆反,賠禮也非真心。不是真心的賠禮要來也沒有多少必要。若真逼她給我賠不是,只是為我出氣,而並不能讓她一下子懂事起來。與給我出氣相比,我們更應該教她懂事明理以免日後在外面惹事端,不是嗎?”
三夫人皺眉看著寒酥。她用手指頭去點寒酥的額角,道:“你啊!不過是因為不想我難做!”
寒酥笑笑,並不是否認。她雙手捧著三夫人的手在手心,柔聲道:“姨母是為我好,而我心愿是希望您好好的。若您真的心疼我,那就成全我的心愿好不好?”
三夫人皺眉望著寒酥不言語。
“若是錦茵向珞兒說了難聽的話,您會逼著錦茵向珞兒賠禮嗎?”
三夫人愣了一下。錦茵以前對珞兒說過不少尖酸刻薄的話。一個是繼女,一個是親兒子,她每每哄了珞兒,只讓他不去計較。
“若您執意讓錦茵給我賠禮,並不像以前對待珞兒那般。是您把我當外人。”
“你這歪理……”三夫人又突然道,“今日聽你這般說才知珞兒受的委屈,下次絕不讓珞兒忍了!”
寒酥一愣,沒想到勸了半天,姨母最後得了這麼個結論。不過這樣也說不清是好還是不好,畢竟她過來也只一個月,封錦茵和封珞之間是怎麼樣,她也不太清楚,自然不好評斷。
“您對我來說不僅是仰仗,更重要的是您是我在這個世上除了笙笙以外唯一的親人了。與幾句閒言碎語相比,親人的處境才更重要。”寒酥垂下眼,長長的眼睫藏起眼裡的一點洇濕,“您知道我的,若真給您惹了麻煩,我沒有辦法再留在您身邊相伴。”
三夫人看著寒酥,心裡明白事情若真鬧起來,她也不好做。
寒酥出去時,在落雪裡站定,回望姨母屋子裡的燈火。寄人籬下的委屈她可以不在意,但是她在意因為她給姨母帶來麻煩。
這赫延王府,看來她住不了多久了。
“走吧,這雪越來越大了。”翠微勸。
寒酥握了握手裡的小巧袖爐,轉身離去。在經過姨丈書房時,看著屋內燈光將姨丈的身影照在窗上,略一思索,她停下腳步。
“你在這裡等我。”寒酥吩咐一聲,提裙邁上姨丈書房的台階。
“姨丈,寒酥有些話想和您說。”她抬手叩門,卻發現房門虛掩,她指背剛碰著,房門便開了。
寒酥微怔,也不貿然進去,溫聲詢問:“不知姨丈可——”
房門大開,寒酥的話卻生生卡住。
書案後的封岌抬眼望過來。
寒酥嚇了一跳,手一抖,單手握著的袖爐跌落。球形的袖爐立刻擦著地面咚咚咚滾動起來,先快後慢,最後落在了封岌的腳邊。
寒酥懵住。
他望著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滾在他腳邊的東西。
寒酥福了福身。她輕輕緩了口氣,悄然換了語氣:“將軍。”
封岌頷首,眼底似乎沒有情緒?寒酥沒敢細看。路遲疑,她硬著頭皮往前走,去撿袖爐。每一步瞧上去端莊款款,實則每邁出一步,她心跳便更快一分。心裡慌亂時,她竟怪起長舟不在封岌身邊,不能幫她撿袖爐。她可絕不妄想赫延王會彎腰幫她撿東西。
她在封岌面前蹲下來,伸手去拾。
“你很怕我?”封岌突然開口。
寒酥將要碰到袖爐的指尖頓了頓,才將袖爐握在手中。
“不是。”寒酥心亂如麻,沒有起身,亦不敢直視。
“那是什麼?”封岌逼問。
寒酥垂著眼,亦能感受到封岌俯身逼近的威壓。寒酥握著袖爐的手不自覺收緊,纖細的指節壓得發白。
“抬起頭。”封岌再道。
寒酥白衣下的纖肩悄悄縮了一下,她感覺自己就像戰場上的兵,剛得了往前沖的軍令。
她眼睫孱顫,壓下情緒,硬著頭皮抬起臉。
封岌一隻手壓在膝上,微俯身,居高臨下望著她。
寒酥鼓足勇氣,才敢與他對視。
他在等答案,不是害怕,那是什麼?
“將軍……”寒酥再開口,語氣又變,已噙了絲盼他不要逼問的哀求。
封岌不為所動,審視著她波影瀲瀲的眼眸。
壓迫感壓得寒酥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說了就可以被他放過,日後雙方避嫌再不尷尬相見嗎?
在封岌將要耐心耗盡時,寒酥終於低低開口。
“在將軍面前,縱衣衫整齊,我也覺得好似無衣可蔽。”寒酥迅速垂下頭,再不敢望他。
不是怕,是羞。
在那次跳舞意外衣袍掉落後,在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帳中,寒酥大多時候並不穿衣。
封岌並不需要命令任何。一心討好的寒酥探出他賞悅的喜好。為他研磨幫他斟茶又或其他種種時,她無衣相伴,主動供他賞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