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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娘倔強的抿著嘴唇,道:“我有點不放心。”
“大伯母可是用過了飯?”初蘅突然一語盪開了話題。
瑛娘一愣,想透了其中的關節,然後有幾分感激的衝著初蘅點點頭,道:“母親確實是還沒有用過。”說著便轉出去吩咐幾個丫鬟,讓廚房新做了菜,煮了粥,用小食盒呈了叫上兩個丫鬟便提著走了。
瑛娘走後,初蘅和瑄娘坐在一起,初蘅看書,瑄娘繡花,兩人都不說話,過了掌燈時分,瑄娘便推說困,先回去了自己住的西廂房去。
初蘅並沒有跟去,也沒有回自己房中,而是留在了林氏住的院子。
她不好跟過去是因為兩個人實在是不熟捻,氣氛有幾分壓抑,加上今天這一出出的委實是詮釋了世事難料,想來瑄娘自己從風光無兩的大娘子驟然間喪父,境遇想來也是一落千丈,有些接受不了現實,她也不好湊什麼熱鬧。
這時候林氏身邊的大丫鬟小雪被先回來了,估摸著是去看看瑄娘和安哥兒,她從兩人屋中轉出來見初蘅坐在香幾一側,便笑道:“娘子要不要披個披風?外面下雪珠子了。”
“是嗎?”初蘅隔著窗戶看了看,笑道,“瞧我,”又跟香梨說道,“把我的那件蓮青色的對襟披風和手爐拿來。”
香梨應了一聲,轉身去了,沒多大一會兒便拿著衣服回來了。
她回來的時候,初蘅正在和小雪說話。
見香梨過來,初蘅笑著招招手,香梨走上前把暖爐遞給初蘅,再幫她把披風披上。
初蘅將披風披上後,青色對襟披風領口上的金銀線交織滾繡的竹葉映入眼帘,小雪眼睛猛地睜大,心險些跳出來,臉驟然間變白。
每個繡娘都有自己的手法,而這個手法小雪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小雪後背被冷汗浸濕,手微微的抖著。
仿佛是察覺了小雪的不對勁,初蘅笑道:“小雪姐姐?小雪姐姐?”她連著喊了兩遍,小雪才勉強將異色壓了下去。
“七娘子?”
初蘅笑笑,伸手在小雪面前晃了晃,“怎麼了?愣愣的。”
小雪密切的觀察著初蘅的神情,但是卻是一無所獲。
她勉強沉著的應對著初蘅的問話,說著一些不痛不癢的,但是實際上她的心幾乎都要從她的胸膛跳出來,她按耐不住自己的衝動,不斷的往安哥兒睡的東廂房看,仿佛是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般,坐立不安。
但是東廂房沉寂的如同一潭水,沒有波紋。
小雪表面上平靜,但是心中波瀾頓起。
七娘子知道了?還是碰巧?
小雪心中這兩個想法不斷的切換。
初蘅將小雪的反應映入眼底,不過是垂眸,燈火的照耀下,黑色長長的眼睫毛遮掩住了一切的神情。
這也不枉她找來江姬所有留下來的物品,拆了縫,縫了拆,一針一針的將這門特殊的繡法學過來。
她低下頭,理了理自己披風的帶子。
這不過才是個開始。
一直到了夜裡子時的時候,林氏才疲憊萬分的回來了,瑛娘虛扶著林氏,母女兩個是一同走進來的。
林氏身子高挑,加上常年信佛,身上檀香揮之不出,此時和靈堂前的香氣一混合,在昏暗的燈光下,反而給人們有了一種萬分詭異的感覺。
見林氏回來,初蘅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了過去,“大伯母?”
林氏見是初蘅,勉強笑了笑,拍了拍初蘅的手,“好孩子,辛苦你了,趕緊回去眯上一覺,你還小,不能像我們大人這樣總是在這裡熬著。”
又讓瑛娘先回去自己的院子。
初蘅乖巧的應了一聲,跟瑛娘道了句見,便和香梨一同回去了。
走的時候她剛剛系上披風領口尺闊的綠色帶子,卻被林氏叫住了,林氏上前幾步,垂眸看了看初蘅的披風,神色有幾分的琢磨不透,伸手拂過了領口交織滾繡的竹葉,突然整個人都和藹了起來,說道:“這麼好的衣服,怎麼還沾上了風毛?”
初蘅低頭看看,果然上面沾著一根白色的毛,笑道:“衣服放的時間久了,不知道從哪裡弄上的了。”連忙抬手去把那根毛給捻下來。
她看了看風毛,毛顏色均勻,一分雜色也無,又太眸看看林氏身上穿的昭君兜,上面的風毛便是白貂的。
林氏卻是分外的淡然。
她仔細的拉著初蘅定睛看了看,說道:“你這衣服的顏色都有些不正了。”又將披風解了下來,拍了拍披風,搖搖頭道:“傻孩子,這衣服穿了多久了?又兩年了吧,披風不能洗,洗了裡面的棉花就不暖和了。”她一邊埋怨著初蘅,“你這孩子,也不知道跟我說,前幾日也你妹妹做披風的時候,順便給你做幾件不就得了?”
初蘅笑道:“不敢麻煩大伯母。”
林氏說道:“你既然住在我家,那便是我的孩子,雖然我不管事,你二伯母忙,有時候難免顧不上,但是虧待你的時候,你也得說啊。”
又數落了香梨,“你也是這個丫鬟怎麼當得?”
香梨不敢還嘴,自然是一個深蹲。
“我素來看她也是妥當的,你二伯母辦事歷來都是沒錯,還真的放心早了。”林氏將初蘅的披風疊好,不動聲色的放在了一旁,看看初蘅的身量,又吩咐小雪,“把前幾日給初萱做的那件對襟……雨過天晴色的羽綢的披風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