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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認林氏有才。
但是就裴夫人的角度來看,林氏最大的問題就是心高氣傲卻沒出身。
——若林氏當真是嫡女,按照林家的門第,嫁入東都或者長安哪個豪門,恐怕日子都會容易過的很多,再加上林氏的才華,肯定家裡是錦上添花之盛。
可是偏偏林氏是庶出。
母親不過是一個舞姬,在家裡的時候還得父親和祖母的疼愛,試問節度使夫人就算是氣量再大,也會在婚事上拿林氏一把。
不過這種戳人心窩子的話裴夫人當然不會跟林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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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根樹枝吧。”定北王羅諶此時正站在江州書院的西院上課的地方,伸手擋住了陽光,江州在不下雨的時候午後日光還是很烈的。
他如今有些後悔自告奮勇來替自己夫人去書院找她的妹妹問問她什麼時候過去。
當時一定是哪根筋搭錯了。
這已經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沒有找對地方,但是按照他行軍多年的經驗而言,他能肯定的是自從進了院子後他就是在一個地方繞彎,面對自己兒子一臉期待的表情,最後不得已弄出來這麼一句。
羅桑目瞪口呆,半晌後道:“爹,您當年跟著祖父出去打漠北的時候,感情就是……扔的樹枝?”
羅諶白了自己兒子一眼,最後自暴自棄似的說道:“胡扯,在漠北的時候有嚮導,再者,那時候人多,怎麼也不可能走丟啊。”
他是路痴,這點羅諶他自己也清楚,相傳是遺傳自他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他小時候就做出來過騎著馬出門到離家三條街外的地方就找不到回去的路的事情。
“這些死讀書的文人就是事情多,連個院子都不說要好好修。”羅諶撓了撓自己的頭髮,又仰頭看了看天,乾脆坐在了素日夫子給學生自由教辯的地方,“等一會兒夕陽下山的時候就能知道那面是西了。”
羅桑差點想一頭撞死在一旁的青磚上。
於是也無奈的要跟著羅諶坐下來,誰知道身子才彎下,就聽羅諶一聲吼:“你幹什麼?這是讀書的地方,讀了幾本書就覺得你有點墨水了?也不看看你往哪裡坐,起來,那是你能坐的地方?”
羅桑被嚇的跳了起來,又回頭看看——他差點坐下去的地方是夫子在外邊講課的地方,也難怪羅諶這麼大的反應。
他又趕緊換了個地方。
就在羅桑對他父親已經絕望的時候,他眼神好,就看著一個穿著藕荷色襦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救人於水火之中的”女孩領著幾個丫鬟踏進西苑來。
女孩膚色白皙,容貌端莊,依稀看上去有幾分眼熟,但是他又說不出來在哪裡看過,便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二話不說的一臉期待的湊上去道:“敢問小娘子是這書院裡的人嗎?”
誰料他還沒有湊過去,只見女孩抄起書院抄手遊廊里掛著的輕弓,搭箭,銀光一閃,差著他的脖子就過去了。
羅桑被嚇的哇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羅諶嚇得目瞪口呆的坐在那裡。
“爾等何人?”初蘅喝問道,低聲跟香梨說道:“今日不是書院放假嗎?”
“想來應該是的吧。”香梨愣了一愣,還站在初蘅身後,半天才想起來將初蘅擋在自己的身後。
初蘅拉開香梨,“你手無縛雞之力,血肉之軀,能擋的住什麼?”
她覺得香梨多此一舉。
太宗馬上得天下,兩京仕女多能騎善射,世家名流也會請教習給女孩,教導騎射,但也不過是為了玩鬧,今番還真是頭一次對著人射。
她的射術承襲自當日一箭做三箭的吳王妃言氏,當日也算是在京中上數的人物,在胡家這裡,除了初曉以外,也就她能和林氏相較一二。
初曉沒的說,名義上雖然是胡正聲的女兒。但是父親相傳是一方大將,母親相傳也是上馬能騎射的女子。
厲害關係在於,其母相傳是突厥人,算算初曉的生辰,那也是交戰時分,所以初曉父母不願意認初曉倒也情有可原。
提起初曉,初蘅有幾分無奈。
——姚氏過世後初曉收拾東西走了,說是去找母親了。逼的林氏等人不得不放出話,說她是因為犯了錯去了佛堂。
之後主僕兩個就啞口無言的看著那個三十上下的武將跳了起來,確認兒子無恙後,一巴掌打在了那個少年的頭上,然後一臉抱歉的湊過來跟初蘅說道:“小娘子,犬子不懂事,您多包涵。”說著,還像模像樣的一拱手。
初蘅愣了一愣,道:“無礙。”又問:“敢問官家是哪裡的人?來我江州書院有何貴幹?”
“找個人,找個人,官家不敢當,我姓羅,單字一個諶,堂號是雲中,和胡正思那個書生祖上有些淵源,若娘子是胡家人的話,你我兩家是通家之好,不用客氣喊我世叔便是,小娘子可否將弓箭放下?”羅諶尷尬的笑道,自然隱去了自己找不到路的事情,又把羅桑拎了過來,“呆子,還不趕緊給人家賠禮道歉。”
羅桑嚇得不知道說什麼,半天回過神來一作揖,“衝撞了小娘子,在下在此給您賠個不是。”
初蘅被羅諶的自來熟給弄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直到羅桑行禮的時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沒事。”手鬆了勁,卻仍舊搭著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