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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妍儀嫣然一笑,一揚下巴,有幾分高傲,“這個自然。”
“小娘子你當真是伶牙俐齒,老朽不得不服。”冉先生又打趣了蕭妍兩句,這才拿起原來講到一半讓她們自己去抄寫的詩經重新講解了起來。
女學下課早,過了中午便放學了,臨下課前冉先生敲了敲初蘅的案子,“一會兒胡七娘子請留步。”
初蘅表面上有幾分的詫異,自然是應了下來。
蕭妍儀一邊收拾著書和筆墨,一邊等冉先生轉過去,待冉先生坐回到了夫子的座上,她一挑眉,半開玩笑似的低聲跟初蘅道:“如富貴,勿相忘。”
說著還拍了拍初蘅的肩。
初蘅有幾分無奈,“別開玩笑了,”在蕭妍儀走之前低聲道:“謝謝。”
“你還和我客套些什麼。”蕭妍儀得意一笑,兩人都是會意一笑。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時候,初蘅才來到了冉先生的面前,冉先生一指對面,示意初蘅坐下,自己捋著鬍子,半晌不開口。
初蘅倒也沉著,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該生氣了,輕則會跟冉先生發威,重則甩袖而去都有可能。
冉先生不開口,初蘅也靜靜的坐著。
過來好久冉先生才開口說道:“我識得你外祖父。”
初蘅道:“當日母親還在的時候,我每次回外祖父家,都聽外祖父提起您。”想了想又半開玩笑似的說道,“學生久仰您的文名和您的不足。”
冉先生莞爾。
他本就是這般奇怪的脾氣,和別人說話,若是奉承,他才懶得去搭理,若是批評,倒是起了新意。
“願聞其詳。”
“先生在明經上做的文章已深,卻仍然教習明經,這便是先生的不是。”初蘅挑眉一笑,“況且先生不擅長吟詩。”
冉先生淡淡一笑,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放了白朮冰片的茶湯那濃郁的味道頓時醒神,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不少,他慢悠悠的用銀羹攪拌著茶湯,道:“你的見解倒是有幾分奇特,為何我在明經上的學問最高,我反而不應該教習明經?”
“若先生將明經這裡的學問學到了最高,也做到了最高,那麼先生為何還要學明經?教明經?”初蘅笑道,“學生好奇這一點。”
冉先生雲淡風輕一笑,覺得胡初蘅頗為和自己的脾氣,都是一樣的離經叛道,“可惜你是女兒身。”
“女兒身又如何,昔日承天女帝不也是女兒身?”初蘅笑道。
冉先生將茶盅放下,道:“小娘子,你也別和我打馬虎眼了,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他本是朝堂出身,到底也是少數全身而退的,自然能看得出來蕭妍儀那發揮過站了的表演和初蘅兩人的雙簧。
他不得不承認胡初蘅和蕭妍儀兩個學生確實是有捷才,能從毫無相干的一件事情切入,從而把事情拐到了自己得利的地方去。
被冉先生點破之後初蘅才正色道:“先生應該也知道我們家裡的事情了。”
冉先生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先生是怎麼看的?”初蘅卻不說自己的意圖,而是先問冉先生的看法。
冉先生眯縫起來了鳳眸,警惕的瞥了初蘅一眼,初蘅察覺到了但是神色絲毫未變。
在江州書院裡,除了自己的外祖父外,冉栗是最最德高望重的夫子,若是她外祖父開口,別的夫子未必服,因為到底她外祖父轉行做了生意,頗有一些讀書人看不起這一點,但是冉栗不同,他受到人們的尊敬,他的意見對於整個書院都是舉足輕重。
良久,冉先生開口道:“林夫人畢竟是女子。”
一句足矣。
這句話足以表示冉先生對於林夫人出掌書院的不滿,當然很多夫子抱有的都是這種偏見,初蘅和冉先生談之前就知道。
初蘅也不多說什麼,卻道:“先生三思,正因為林夫人是女子我才想來跟夫子討這麼一個人情。”
冉先生一皺眉,胡初蘅給他留的印象夠深,所以他願意去想想胡初蘅每句話背後的意思,這麼一想不要緊,他到底是動了念頭。
雖然他一開始已經答應了周氏。
胡初蘅的言外之意莫過於當今朝政變化莫測,自從承天女帝過世後,顯宗意外身亡,安平出逃,韋後玉真母女伏誅,宣宗的即位,聽起來好像不過是一天之間的功夫,整個長安城大明宮就變了天。
在這過程中,有人飛黃騰達,有人被株連九族。
野有白骨難埋,長安里流的血已經足以把整片天都染成紅的。
男人們宦海起起伏伏不假,若由胡正述出面,書院雖然政治立場是以南黨為主,但夫子北黨南黨,胡正述是南黨中人,勢必到時候書院會各分黨派,各自為政。
但是女人卻因為主持內宅,相夫教子很少涉足到了政治之爭,若當真是林氏出掌書院,便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這種的矛盾。
冉栗在整個書院的建立上都花了大量的功夫,自然不願意看因為政治上的事情書院分裂,內鬥,最後頹然倒塌。
初蘅就抓住了冉栗的這一點心理,所以她端著茶盅,一點也不著急。
因為她知道冉栗一定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