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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官柳賢端著茶進來,將茶碗放下,道:“聖人的字是寫的越發的好看了。”
宣宗搖搖頭,將宣紙團成了一團,“朕的心不靜啊。”
內官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宣宗勾唇冷笑道:“如今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人齊了,這盤棋局,就應該開棋了,只不過人越多,勝負之分顯得就會越小。”
說著又自言自語道:“這洛陽城,一冬一風一雪一雨,看來是再也不會平息了。”
他拿起茶水,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邊,然後笑著跟內官說道:“這個女娃娃,有點意思,這一手一手的,比她母親還厲害,就算胡丞相和楊丞相那兩個老狐狸也未必是這個女郎的對手,你且看著,過不了今年,鸞台鳳閣平章相就該換人了。”
“怎麼可能?”內官陪著笑臉,“只要聖人您不同意,那麼誰還能當這個丞相不是?”
宣宗搖搖頭,“有些人,皇帝固然可以殺,可以貶,但是該用人的時候,還得用,明君從來不應該怕自己的臣子,這是母皇教給我的。”
“如果你怕了,那你就不應該坐在這裡。”宣宗拍了拍龍椅,“母皇駕鶴西去的時候可是這麼跟朕說的。”
內官有些聽不懂宣宗的話,但是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聖人莫不是多慮了?”
宣宗嘆道:“不是朕多慮,而是有的人不能不用。”他看了內官一眼,“你今日格外的話多。”
內官連忙低頭請罪。
“罷了罷了,你先下去吧。”宣宗將筆放下,自己坐在龍椅上,仿佛是疲憊不堪的指著頭,“讓朕一個人靜一靜。”
“是。”內官一拱手正要退出去的時候,一個小內侍走了進來,跟他附耳說了兩句,他連忙走到宣宗面前,道:“聖人,杜統領求見。”
“快請。”宣宗連忙坐正了。
內官點頭退了出去,知道杜晴每次和宣宗見面都是單獨密談,不用宣宗開口,便屏退了眾人,來到玉階上跟杜晴說道:“統領,聖人有請。”
“有勞了。”杜晴跟內官客氣的一拱手,快步走了進去。
“杜愛卿可有什麼事情要說與朕?”宣宗慢悠悠的開口。
杜晴單膝跪下,雙手交疊額前,廣袖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的臉,也掩去了她的神情,道:“陛下長樂未央。”
“快起來吧,還行這些虛禮做什麼?”宣宗說道,“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好了。”
杜晴想了想後說道:“臣還是覺得陛下應該把南詔的使節暫時扣押在登州,待事情查明之前不許進京。”
宣宗“哦”了一聲,較有興趣的說道:“為何?”
杜晴道:“臣相信韋指揮使調兵剿殺從劍南道至大理全部西南監察司的分司,應該有她的道理才是,如果是枉殺,那就罷了,萬一是確有其事,整個監察司禁衛都和外夷有勾結,那麼能可錯殺一萬,也不該放過一個。”
聽了杜晴的話,宣宗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杜統領,你今天竟然會幫著韋指揮使說話,這還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朕知道了,你一開始說這件事的時候,朕已經同意太子的說法,改到了東都,如果再不放南詔使節覲見,你可知道這會引起什麼後果嗎?”
他說話的語氣微微的嚴厲了些。
杜晴:“這……”
宣宗冷笑一聲,“那我們就是不得不和南詔開戰,如今整個西北突厥犯邊頻繁,你覺得我們能兩邊做戰嗎?”
兩邊作戰,此乃兵家大忌。
言外之意便是杜晴擔待不起這個責任。
杜晴抿了抿唇,道:“陛下聖明。”
“你退下吧。”宣宗冷淡的說道,完全不復之前和初蘅談話時候那個和藹的老頭子的形象,反而有幾分凌厲顯在其中,“有別的事情,你去跟太子說吧。”
杜晴心裡打響了警鐘,她詫異的看了宣宗一眼,但是沒有辯解,也沒有多說什麼。
杜晴走後,宣宗坐在龍椅上,突然覺得頭疼,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啞然失笑。
難怪母皇每日退朝的時候都會吵吵頭疼,原來真的是頭疼。
他翻開奏摺和吏部報備的人事單子上,提筆把韋湘和杜晴的名字給勾了下去。
天水衛和監察司都得換人了。
他想了想,又把杜晴的名字給圈了出來。
杜晴這個人還可以留著,但是韋湘是必須得換了。
從承天女皇用來俊臣等人設立監察司開始,監察司的勢力越來越大,反過來迫使女皇設立天水衛對監察司的勢力加以打壓。
這兩個部門應該勢如水火才對。
如今杜晴替韋湘說話,那就證明這兩個人私下有往來,就算沒有,也失去了設立兩個部門的意義了。
韋湘是必須要拿掉的。
宣宗有幾分慶幸如今還沒有和突厥打起來。
如今能用的也就是景照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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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妍儀揉著自己的脖子,她覺得她肯定是睡覺的時候落枕了。
正在她思考怎麼讓脖子舒服一些的時候,一隻修長雪白的手搭住了馬車的門,少女借力打簾直接躍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