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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來初萱的那件大紅羽綢披風此時拿出來不合適,而這件披風是重金求人做的,拿出來又有幾分肉痛,難免有些遲疑。
林氏看看那件青蓮紋披風,暗地裡嘆了口氣。
小雪應了一聲,轉回去,不到多久,捧著一件嶄新的披風出來了。
“你也別嫌,你妹妹沒穿過,你這兩天先穿著,等你大伯父的事情完了,我再找人給你做。”林氏說道。
初蘅看起來有幾分受寵若驚,“大伯母今日這麼忙,還顧得上關照我,初蘅真的是……”
“你這不就是見外了?”林氏說道,神情疲敝不堪,“天晚了,我也不留你了。”又讓小雪找了一盞琉璃風燈讓香梨拿著,“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初蘅感激的點點頭。
初蘅走後,林氏歪在榻上,半晌後吩咐小雪,“把那披風給我拿過來。”
小雪應聲將放在一旁的披風拿了過來。
林氏細細的看了又看,疲敝的合眸躺在榻上,吩咐小雪說道:“明日找徐繡娘過來一趟,讓她把這衣服拿走,不要聲張,讓她去查查到底是誰的手藝。”
小雪伶俐的走上前替她揉著額頭,小聲說道:“太太,您看……”
“不知道,我現在腦袋裡頭都是亂亂的。”林氏有氣無力的說道。
“會不會是七娘子知道了什麼?”小雪擔心的問道。
林氏橫了小雪一眼,現在當務之急明顯不是喪夫之痛了,這事情萬一鬧了出去,那可就是胡家長房長子的笑話,胡家家規森嚴,幾個兄弟對書院都是虎視眈眈,她萬萬不能倒,“七娘子年紀小,又是剛來這裡,她能知道什麼?”
她人疲敝不堪,但是腦袋還是清楚。
“那麼是……”小雪偷偷的比劃了一個二字。
林氏點點頭,手悄悄的握緊了,“正思屍骨未寒,他們倒先打起了我的主意來了。”林氏笑意漸漸加深,眉宇間閃過一抹凌厲。
“可是這日子,怎麼過可不是他們說的算的。”林氏轉悠著腕上的羊脂白玉鐲子,襯得手欺霜賽雪,“這個胡家,還不是周家的天下。”
因為一天基本上都沒有人,一回到房中冷氣撲面而來,香梨有幾分不好意思,紅了臉,搓搓手連忙去生了爐子,將銀碳放進了火爐裡頭,怕火沒有升起來,又用扇子扇了扇,之後把燈籠吹滅了,又去點了燈,再燈外面找了一層罩子,防止叨擾到了別人睡覺。
初蘅看著香梨做活,有點鼻子發酸。
當日香梨是母親身邊的大丫鬟,自己也是而三房的大娘子,如今半夜點個燈,都要這麼偷偷摸摸的。
南方人家不燒地,每逢冬秋就是分外難過,雖然初蘅在南方呆了兩年,還是覺得一個屋子靠著一個小小火爐,有幾分奇怪。
爐子生好了,過了許久,屋子才漸漸的暖了起來。
香梨收拾好了床鋪,“娘子也歇歇吧。”
初蘅看了看香梨,突然說道:“你跟我多久了?”
香梨一愣,手上的活一停,她看了看初蘅,說道:“自從夫人過世後,我便跟著娘子您了。”
“在祖宅這裡,怎麼也不如家裡,你可是後悔了?”初蘅抬眸看了香梨一眼,拉著香梨坐下,“尤其你原來是母親手下的掌事娘子,現在和小雪她們一對比,在我身邊,恐怕真的是沒有出路。”
香梨目光游離,看了看初蘅放在一邊的披風,料子都是暗紋,一看就是上好的雜珠錦,手藝是疊繡暗紋居多,是天巧裳繡娘的手藝,林氏的手頭並不寬裕,這衣服怕還是做給四娘子出門做客的時候穿的,“夫人當日救了我一命。”她靜靜的看了初蘅一眼,想了想後說道:“自然是娘子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她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當然她是人,別的念頭她也動過,但是她不是尋常的丫鬟,自然是將所有的事情理得透徹,看的清楚。
先不說她是初蘅的貼身大丫鬟。
再者,她是姚夫人的心腹,不跟初蘅一條心的話,她能有什麼退路?
姚夫人商賈出身,她自然也見識過很多的眉眼高低,什麼她不知道?一般背主的僕役,是絕對不會被重用,反而會下場的更慘。
她沒有別的選擇。
初蘅握住了香梨的手,她的手心都是冰冷的瘮人,而她卻笑著說道:“今日這一步踏了出去,我們主僕就沒有回頭路了。”
她看看香梨,又道:“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香梨點了點頭,語氣卻是有幾分的堅定,她說道:“婢子這條命都是夫人給的,婢子跟娘子從家裡出來,便沒打算回過頭!”
初蘅有些觸動,輕輕的將手爐放在身邊,她沒有看今天剛到手的新披風,卻側頭看著香梨,“那麼,如果日後你後悔了,別怪我當日沒有給過你退路。”她生的像姚夫人,杏眸是棕黑色的,和水膽寶石有幾分相似,但是香梨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些許的害怕。
她說話的聲音極為的輕,要不是香梨仔細的去聽,根本就聽不清楚,“母親生平最恨叛主的僕人與丫鬟,我也是一樣。”
“你若是打定主意跟了我,今夜一過,你若是不反悔,那便只有跟我一條心的路了,無論接下來的是什麼,就怕是懸崖,我們兩個也只能跳下去了。”初蘅悠悠然的說道,“你要不要去仔細的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