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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安平都去世了。
門吱呀一聲。
初蘅的女兒華寧公主武錦年此時正端著藥走進來,看見姚莞坐了起來,呀了一聲,把藥碗放下,“外祖母,太醫不是說讓你躺著嗎?”
姚莞卻說道,“我躺不住。”她伸手招呼武若湄過來,“你陪我坐坐。”
武錦年乖巧的坐了下來,好奇的看著姚莞。
姚莞緩緩的出了口氣。
錦年這孩子,像初蘅,但是到底是生在皇宮,又是唯一的一個孩子,比起初蘅和安平,都要有幾分小孩子氣。
也正是如此,她和初蘅都決定,寧可皇權被削弱,也沒有將國事大權,從五丞相手中手回來,反而是建立了一系列嚴苛的御史機制,盯緊丞相之間的活動。
“你想你父親嗎?”姚莞半天后還是說道。
武錦年撲閃著眼睛,搖了搖頭,“我沒見過他,他也沒有管過我,我為什麼要想他?”
姚莞笑了笑,畢竟是年紀大了,心腸也軟了,開始多愁善感了。
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能懂多少?
初蘅這輩子,只可能有錦年一個孩子,若是男兒,皇帝就是男兒,若是女子,也就是下一任的女皇。
因為她根本不可能有時間,也有那個膽子敢去豪賭,去生第二個。
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武錦年未來能夠獨掌大權。
對於女皇來說,還是要比男性皇帝難,就從父親的角度而言,多少,都給了父親一脈一個幻想,能夠通過女兒去染指朝政。
是故,初蘅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抄家,賜死,哪怕是為天下詬病,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武錦年的出生,正好是在安平在位的緩衝時間,那時候好賴還有一個躲閃,安平也頂了這個黑鍋。
姚莞笑了笑,搖了搖頭,想把自己混亂的思路搖走。
“你母皇呢?”
“她還在雲中沒回來。”武錦年答道。
姚莞倒是從來都不擔心初蘅。
武錦年雙手交疊,像只小貓似的趴在床沿,“外祖母,講個故事吧。”她說話還有點奶聲奶氣的。
“你想聽什麼故事?”姚莞問道。
武錦年好奇的說道,“外祖母,你和承天女皇,是怎麼遇見的啊?”
她充分的繼承了女人的八卦屬性。
姚莞想了想,躺下來說道,“這可是說來話長了。”
“那要從高宗時候的春天說起了。”
三月春風料峭,長安的春天,都是伴著北方最後一份凌冽的寒意,悄無聲息的來臨。
那個時候,姚家獲罪,姚莞也要跟著沒入宮中,充為宮人。
正在被掌史領著往掖庭走著,突然八個宮人抬著鑾駕從她們一行人身邊路過。
掌史帶頭行禮,“皇后娘娘。”
她們也跟著稀里嘩啦的跪了。
姚莞好奇的探頭看了看,但是因為站的太靠後了,之後也放棄了,乖乖的跪在人群當中。
這時候鑾駕里傳出來一個有幾分威嚴的女聲,“起來吧,劉掌史過來說話。”
劉掌史連忙上前去。
她們好像是說了幾句。
掌史便回來說道:“誰是姚丞相的女兒?”
姚莞愣了愣,站了起來。
“快過來。”掌史拉著姚莞走到了鑾駕前。
裡面端坐著一個華服貴婦,鳳簪步搖,瓔珞九鳳,金紅色的妝花翟衣威嚴自成,讓人忽略了她實際的年紀。
“皇后娘娘長樂未央。”姚莞雙手交疊,加額行禮。
“起來吧。”皇后從鑾駕上下來,“陪本宮走走。”
姚莞不明白皇后這般的行為,但還是遵從了,她虛扶著皇后,和皇后沿著永巷的長街,往清涼殿走去。
“你父親,你知道是為什麼被流放嗎?”皇后笑吟吟的說道。
姚莞挑眉看了皇后一眼,說道:“人們都說是因為立了廢后詔?”
她覺得並不是,故用疑問回答。
皇后搖了搖頭,藍寶明月璫叮噹,“是,也不是。”
“那你說說,你覺得不是,是為什麼?”皇后頓了頓,又說道。
姚莞想了想,才答道,“姚家,長孫家,胡家,這些人家,都是乙姓門第,聖人重修世家譜,就是為了打破九品中正制度,而甲姓人家的五姓八家,王謝堂前,到底是百年的門第,輕易不能動手,是故,就拿乙姓的人家開刀。”
皇后不置可否的說道:“那麼這是你的想法?”
“不然娘娘可以直接要了父親的命不是?”姚莞笑嘻嘻的答道。
她覺得,榮華富貴這些事情,既然享受了,就要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
“你覺得,從大家的小姐,變成了宮女,什麼感覺?”皇后問道。
“娘娘從太宗才人到甘露寺的姑子,再到聖人的皇后,想來也是這般的感覺。”姚莞說道,她是讀書人,那時候年紀小,又是唯一的女兒,所以在家裡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說話難免有些沖。
皇后不以為忤,“本宮覺得,這讓本宮看透了,什麼才叫做人心。”
她鳳眸微眯,“是非成敗,人心冷暖,一夕之間,本宮都看透了,什麼寵愛,什麼感情,在皇家的面前,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