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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旻的目光卻定向那扇開著的窗子。已然明白了一切。
熟人動手,從窗進入,所以爨少環面色安詳。一劍封喉,是斃命一招也為了阻止叫喊。而插入心臟的一劍則保證速死,免得掙扎帶來更多節外生枝。
好乾脆。好狠辣。好殘忍。
因此侍衛什麼都沒聽到。包括爨莫揚也沒有。
同樣注意到這一點的還有爨莫揚。他走到窗邊細細摸了一番,又到屍體邊,伸手一拔。隨著俄里再次哀嚎,插入爨少環胸口的兇器被拔了出來。
因為人已死了一段時間,並無鮮血噴涌。但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因為那柄兇器的樣子——
一柄斷劍。劍身依舊鋒利,足夠封喉。劍柄握在爨莫揚手裡,但溫旻明白,那裡應該有朵梅花。
是早沉入西湖的梅塵劍。
小七已驚呼出聲。周圍也響起一片倒吸冷氣之聲。
溫旻更是兩眼一黑,差點站立不穩:“是……孤山派的人?”
爨莫揚的聲音里沒有溫度:“如果孤山派的人還能在這附近出沒,維摩宗不會放心留下你。”
溫旻強行讓自己的聲音足夠冷靜:“但我們沒找到過它。”
爨莫揚道:“這也是你說的。”
溫旻立刻指向金不戮:“他也知道。”
金不戮已哭得兩眼紅腫。點點頭,剛要說什麼,爨莫揚抬手制止。又說:“阿姊昨夜說,請你來喝酒。而你,昨夜確實在這船上。”
溫旻依舊抓著金不戮不放:“他也沒走。”
爨莫揚說:“阿遼昨夜和我在一起。”
溫旻只覺胸口翻湧。
第7章 6. 洗不白了
爨莫揚已經出手。
沒有人看到他是何時出刀。只能看到寒光閃動,溫旻頭頂已被刀光籠得密不透風。
正在長身體的少年人,差了一歲在身量上可能就是天地之別。十五歲的爨莫揚又生來高挑。以成人的身量與功夫對溫旻兜頭攻下。七寶鐮月刀殺氣騰騰,吹毛斷髮。明月刀法圓如滿月,盈盈無缺。
溫旻不敢硬接,臥虎之姿貼地閃過。
小七忠義,也迎了上來。但爨莫揚只是一揚手,就將他打得滾了三個跟頭。
溫旻借這個時機抬起身,躲著爨莫揚刀勢旋轉身體,抽出劍刺了三朵劍花。具被刀勢攔下。
也正因為這一攔下,他才得以觀察周圍形式。
小七依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金不戮面露驚懼憂慮,不知是否會出手相助,更不知打算助誰。其他人都是明月山莊手下,只消爨莫揚一聲招呼,都可以拔刀加入戰團。
尤其是俄里,不知何時已經轉到門口守著,防止有人逃走。他藝高心狠,一心想著,只怕不會手軟。
溫旻決定先行自救。邊斗邊閃,輾轉騰挪,力求不傷自己的同時向窗邊靠近,一個青雲蓮步,已經躥出丈高,貼著艙頂靠力道向前彈出。
但爨莫揚也已跟上。刀身一揮斷了溫旻退路,卻把手裡斷劍向前扔去,化作鋒利暗器,是一道帶著死咒的飛虹。
此刻溫旻騰空,前後路斷。著實沒有辦法,只好冒險,硬生生摔下去。
一摔回地,立刻揮劍護住門戶。
但並沒有預期的攻擊襲來。
爨莫揚已經收了刀,立定遠處。冷眼看著他,像研究一個物什:“你人雖小,但輕功和武藝,足以從窗躥入三樓,趁阿姊不備而傷她。”
“但是為何?!”溫旻站起身,喘著粗氣,“我傷了爨小姐有何好處?”說到最後,反而因為氣急而冷靜下來,分析利弊。
只是悽慘地發現,偌大一艘船,除了生死不明的小七,只有金不戮是自己可證清白的稻草。
而今,連這棵稻草都要失效。躍上三樓這種事,誰都可以做,唯獨金不戮不行。
縱然他伶牙俐齒、智計百出,是維摩宗最優秀的弟子之一。一旦被明月山莊認為是仇家兇手,恐怕也在劫難逃。這花舫即成墳墓。青山有幸埋忠骨,花舫無辜,他也不是佞臣。
想到此,溫旻已從力求自保,變為思忖著如何能保小七活著。出去傳個消息也好。
畢竟,他恐怕是,出不去了。
所有人注目於爨莫揚。
他卻閉目揚首,面無表情。許久,睜開了一雙鷹眼,定定看住溫旻:“阿姊一死,我必恨你。你我兩門,難免結仇。”
又說:“如果我認為你無辜,而因此斷劍懷疑孤山派,倒是可以省卻你們報中秋刺殺之仇的力氣。”
溫旻的心已經冷下去。
可是他又說:“但維摩宗若想對我明月山莊不利,應該殺的是我;縱然比傷害阿姊難上十倍,但收效更大。至於孤山派,失勢已久,十年前的維摩宗尚不介意血洗一番,今日應該也不想將懲罰刺殺右護法之事假手於人。”
溫旻的希望又升上來。
“而我如若因此傷你,你我兩門冤讎必結。阿姊之仇未報,明月山莊已經樹了一個勁敵。維摩宗也一樣。”爨莫揚又說。
溫旻接著:“所以,真正兇手乃希望你我兩派結仇的人。縱然不是孤山派,也必是江湖一大患。”
爨莫揚沉默片刻,又說:“你雖可疑,但沒傷阿姊的可能更大。縱然如此,如果不是你在,阿姊恐怕也不會遭此難。恕莫揚不能再留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