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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目光一閃,極其明亮,似遙遠的星光,又冷如寒冰:“你憑什麼恃強凌弱。是因為覺得自己厲害?”
這樣一看,又似個凜冽的男孩子了。
他也不想多猜了:“管你是男是女。脫了衣服不就能看明白了?老子厲不厲害,過會兒你自會知道!”
他嘿嘿獰笑,向前一撲。
瞬間,黑影反手捏住了背後的劍柄。
冷月映寒光,慘叫響徹石崗。
江洋大盜倒下,捂著腦袋悽厲大叫。
方才還屬於他的一雙耳朵,現在離了身,靜靜躺在石堆上。一股股熱血順著他的指縫、掌緣往下涌。
那纖小的惡魔擎著不沾血的寶劍。瓮一般悶的聲音,一字一頓:“恃強凌弱,殘害弱者。今日,便讓你嘗嘗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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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麒麟鎮的辦案女差官。當差很久了。
女官不易,差衙的女官更難當。不僅要抓賊,還要處理屍體。寶石街的案子蹲了許久,幾次將要抓到那江洋大盜,都被他溜了。
明明有搭檔,一鎮之長的撫鎮大人,卻只批評她一人辦事不利。
就連搭檔的大哥,也嫌棄她只會驗屍,最後上規嶼去金家堡致哀了。
金家堡做了四十九天的道場,大哥不去。這都結束兩天了,他才去。說什麼還要拜見新堡主,現在去正好。其實就是嫌棄她是個女子,不想同她搭檔了。
都是同僚,憑什麼偏偏嫌棄她?
女子怎麼了?同僚中又會驗屍又會辦案的明明只有她一個!
但她有什麼辦法。學藝十二載,好容易考進了差衙,家中還有弟弟妹妹和生病的娘親要照顧。不吃這碗飯,難道也去學人家雞鳴狗盜不成?
她沮喪地想著,在院中拼命揮動扇子。
今日辦案結束得晚,回家也晚了。剛來得及給娘親煎藥。
忽聽房頂有詭異響動。她立刻抓起官刀,飛身撲向院中央。
中央有巨物落下,是個巨大的麻包。蠕蠕地動著,哼哼唧唧,裡面似乎裝著個人。
她縱身躍上屋檐。只見一條黑影早已躥遠幾丈。飄忽如雪落梅花的輕盈,又如蒼鷹敏捷有力。
眼看追不到那黑影了,她便謹慎地躍下來。
刀尖兒挑開那麻包,一個滿臉鮮血的男人露了出來。被麻繩捆綁如粽子。一雙耳朵早割掉了,血淋淋地扔在布袋底端。
同他一起的,還有一大包銀子。
她悚然。
擦乾淨了對方的臉,更驚訝了。
這不正是她一直在追捕的江洋大盜?
辛苦追擊兩個月都未抓到的傢伙,今天是被哪位大俠送上了門?還連贓銀一同追繳?
搭檔大哥正好沒在,抓賊的功勞,她竟然可以領獨一份。
她喜悅而感動地再次躍上房梁,想再尋尋送餡兒餅的恩人。
可方才那條黑影早已無影,徒留月光清淨。
第105章 104. 弦月之下
麒麟鎮中,月上枝頭。
爨莫揚與蕭蘭卿相談一日,終須作別。
蕭蘭卿指著不遠處的客棧:“莫揚,一街之隔。你只要走到這條街對面,便可以去見見我師父了。”
仇先生正下榻在對面那家客棧。
爨莫揚搖頭:“我在這裡目送蘭卿進客棧。你進去,我便走了。等你忙裡偷閒之時,一定要來南寧找我一聚。”
蕭蘭卿目光動盪:“剛傳來消息,平安治軍得准籌建了。我雖無用,卻也得回去幫幫大哥。不然,一定去明月山莊吃你三百天菌子。”
爨莫揚朗聲而笑,明如朝陽:“好。等你得閒,莫說菌子。山珍野味、雲煙好茶,隨蘭卿挑選。”
蕭蘭卿肅然:“平安治軍籌建之初,人手定然還是不足。但不論如何,我一定嚴盯魔宗,不放過他們與少環姐姐一案相關的任何疑點。”
爨莫揚拱手:“不勝感激。”
蕭蘭卿想到什麼,欲言又止。
爨莫揚先開口了:“竇胡與蘇梨曾對你無禮,但也已得教訓。蘭卿莫要太過氣悶。我已修書送至天山,後續會和萬品樓一起盯著他們。”
蕭蘭卿見爨莫揚分明豪情萬丈,卻又細膩貼心,對自己小小心思無一不照顧周到。
而今,他重塑內力完全得成,兩人卻要分別了。莫揚回家後要繼續受罰禁足,不知何時才能自由相見。
一時間喉頭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爨莫揚長臂一揮,示意天外:“蘭卿看,那是什麼?”
彎如弓,柔輝萬里,傾灑大地銀光如霜。
爨莫揚示意的,正是一輪弦月。
月光之下,爨莫揚爽朗的聲音顯得悠揚:“爨氏祖上本是中原豪族,因戰亂南渡至雲南,落腳南寧州,方得繁衍至今。傳聞當日與追兵鏖戰,族長為護全族婦孺渾身浴血。回到族內,嬰兒見到他殺神般的模樣,嚇得哭泣。”
蕭蘭卿也聽過爨氏南渡的故事。聽聞爨莫揚親口講述,不禁為那護衛族人卻不得相認的族長感慨。
爨莫揚接著道:“突然,雲散月朗。月光輕柔,照在族長的臉上。嬰兒見他一張血面在月光下顯得溫柔,便不哭了。”
蕭蘭卿若有所悟,眼神閃動起來。
爨莫揚雙目似月光般皓然而明亮。月光傾灑在他的臉上,鍍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