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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而對紀佳木道:“佳木姐姐,莫揚哥是不見了。但我們還在找……”
蕭蘭卿哪裡要聽,一通猛刺猛劈,只想剁幾個人出口惡氣。
莫揚是叮囑了不要報仇。但現在敵人送上眼前,這便算不得“報仇”了吧?!
這叫禦敵!
蕭蘭卿的劍法乃是顧白傳授,金不戮一看便明白門道,自小抵擋他就是小菜一碟,更別說現在了。無奈今日金不戮實在太心傷,更兼疲憊焦急沒什麼鬥志,硬是被蕭蘭卿打了個平手。
萬遺哭了一會兒恢復神智,插到金、蕭二人之間,長短雙刀一叉架住了蕭蘭卿的劍:“阿遼哥哥對莫揚哥哥一片赤城,蘭卿哥哥莫要這樣說他!”
蕭蘭卿大怒:“你們全向著他!便要讓那妖女肆意妄為?!”
萬遺孩子氣地抹了把淚,恨恨卻矛盾道:“阿遼哥哥說得沒錯,我在小五台山上也聽說了,這位紀長老是照顧過莫揚哥哥的!”
他對維摩宗憎恨至極,因這句話違反了自己的心意而難受。卻又要遵守莫揚哥哥的囑咐,逼自己哭嚷道:“莫揚哥哥囑咐過我們,不要找人報仇!他不想再扯這些爛事,也不會想傷紀佳木!”
話雖這麼說,可萬遺只是個小孩子,怎能不恨?念及紀佳木在維摩宗和莫揚哥哥朝夕相對,還不知她看見摸到過什麼呢,更是氣得心肝脾肺腎全都要嘔出來了。
念及莫揚哥哥要自己照顧蘭卿哥哥,萬遺又不能再說重話。他將自己憋得不行,“啊——啊——”地發泄了兩聲,大哭出來。
這一哭完全止不住。想到莫揚哥哥的託付,再想到莫揚哥哥溫柔的話語和眼神,再看看這天寒地凍的,萬遺真是又心疼又擔憂,丟下雙刀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這哭聲發自肺腑,讓那被打斷的哀愁如波浪般再起。蕭蘭卿跟著啜泣,平安治軍和萬字行諸人也跟著哀嘆,哀愁一浪高過一浪,一時間並無人關注維摩宗幾人的動向。
紀佳木方才聽到金不戮的那句“不見了”,稍稍神智迴轉,明白事情也許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種。她趁敵軍內亂時急急往爨莫揚的營帳走,想要探個究竟。
金不戮流著淚攙扶起重傷倒地的司徒皓,扶著他追紀佳木而去。
癸字堂的幾人也藉機重新聚攏。他們無不因這番全軍哀愁而震撼,膽戰心驚地跟著自家長老進入爨莫揚帳中,便看到了那一片紅。
昏黃跳動的營火映照在行軍大床上,讓這裡像聖人的永居之地。
永居之地里長居的,是那四行龍飛鳳舞的血詩和床上的七寶鐮月刀。
紀佳木一看空床孤刀又要發狂,可仔細想了想金不戮所言,又明白了這裡曾發生過什麼。
她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樣的心境,顫巍巍伸出了手,狂抖著放在那四行血詩上。落手之處一片乾枯,血已冰涼。張揚之跡完全凝固,更顯倔強。
望著那龍飛鳳舞的血字,紀佳木默了片刻,突然回身瞪向外面的每一個人。聲聲泣血,尖利如梟:“他在小五台山上明明好好的!”
萬遺正站在營帳門口,哭罵道:“你管莫揚哥哥那樣叫好好的?!”
蕭蘭卿更是狠狠瞪住她,自眼中探出一把鋒利的刀,割著紀佳木摸過血詩的手。
金不戮仍舊托著司徒皓。他走回幾步,抽手按了按萬遺的肩膀,沖紀佳木道:“莫揚哥身上的傷都已醫治過了,沒有大礙。只是不知他現在何處,我們找遍了……”
紀佳木愣了一會兒,回頭再看爨莫揚的床榻,看那靜靜安放的七寶鐮月刀,再望向帳壁那飛揚的題詩……
她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沒有想要動手,不含任何意義,紀佳木只是在笑。笑得驚天動地,更似一場慟哭。
這泣血笑聲發自肺腑,含著采髓蝕心功法的內勁,直將營火都震得猛晃。圍在帳外的一圈平安治勇士無不胸口發痛。就連癸字堂弟子連帶金不戮、蕭蘭卿等人也覺得刺耳而悽厲。
金不戮趕緊摟過萬遺,用單手和身體擋住他的耳朵。
過了不知多久,笑聲戛然而止。紀佳木再回身,一撫爨莫揚留下的字,再在七寶鐮月刀上一撫,臉上浮起個詭異莫測的笑,聲音卻溫柔至極:“恭喜你。鷹兒終於飛走了。”
說完這句轉身便走。毫不留戀,利落如快刀斬發。
司徒皓被金不戮單手攙扶,站立不穩,幾乎是半躺著的。見紀佳木走過自己身邊,不求她救自己,卻道:“佳木妹妹,做你想做的吧。”
他說這話時聲音虛弱,語氣卻有一種莫名的狂熱,竟是願意陪紀佳木發泄的意思。
紀佳木雙目染血地看向司徒皓,眼神同樣癲狂。
莫揚已經不在這裡了,這裡的每一個人她都不必在乎。
還有那個掀翻了小五台山、重創維摩宗的金不戮。癸字堂長老丟失爨莫揚是一記大過,可將金不戮抓回去,總能將功折罪吧。
剛聚攏的平安治軍聞言頃刻驚起,已經放下的兵刃再次對準了維摩宗幾人。就連金不戮也將萬遺護在身後,擔憂地喚了聲:“佳木姐姐!”
紀佳木紋絲不動,不停回憶著爨莫揚的傲然俊臉。回憶著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著莫揚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