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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刀——尉遲飛雁,是個新人,卻有耿耿的忠心。聰明、熱切,可惜經驗不足。之前尉遲飛雁曾奉命安排人監視謝邕,卻被不清不楚地扣了個通姦的帽子遣返回來。現在真刀真槍地打起來,尉遲飛雁到底能不能一戰?
可若不讓尉遲飛雁出戰,還有誰是皇帝親自調教出來的武將呢?朝廷武將不少,卻只怕跟謝邕更親吧……
等一等再說?
如此寶貴時機怎能一等再等。
北府軍在草原練就了閃電速度。削藩的時機好容易出現,若這一回放棄和等待,下一次恐怕就是在鄴京開戰了。
若不開這一仗,可能不可能?
可能。卻是要謝邕再北縮幾百里,否則帝王怎能放心?
那個傢伙,一不高興便擅離封地,還曾偷偷向南潛入過邕州,不知偷摸做些什麼。這樣的藩王會老老實實自己北縮?
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王爺,哪個君王敢留他?
若不打算留他,不在國力最強的時候果斷解決。難道要留到下一代,下下代?留到其他亂子起後、再無退路之時?
此事唯求祖宗保佑了。
謝燁弘默默盤算著一切,接受宮人伺候沐浴完畢。按照規矩,獨自在中和殿內修整。
祭天前一晚需齋戒。不沾葷腥、不動情慾,等待朝陽升起之時舉行祭典。是以現在他獨自在殿內讀書。
皇帝有些口渴,喚了聲:“樂時——”
樂時是貼身太監,比謝燁弘還小三歲,從小便陪著還是皇子的他一路走到龍座之旁。
謝燁弘知道內臣不可輕信,也從不對樂時多言一句政事。但若說現在還願意給誰一個真心的笑,也只有樂時配得上了。
吱呀一聲,殿門打開。沒過多久,一捧熱茶奉到帝王手邊。
謝燁弘拿手一碰,不是自己最喜歡的溫熱。卻沒發脾氣,而是輕聲嗔笑道:“真是越發膽大了。這麼燙便端來給我喝?”
一個聲音回道:“臣知錯。這便去換一盞來。”
好聽。流水一般溫潤,空曠清冽卻又中氣十足,真是個好聽的年輕男子聲音。
可這樣的聲音不該屬於一名小太監,更不屬於樂時了。
更何況,樂時怎麼會自稱“臣”呢?!
謝燁弘從書中抬起頭,便見桌邊站著條頎長挺拔的身影。寬肩窄腰,四肢修長。比例那般的完美,配上一張玉面,是帝王也難見的美人。
可今天帝王並不想見美人,更不想見一個未經宣召便穿著太監衣服、腰間掛著劍、背後還背著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的美人。
這位美人見謝燁弘抬頭,立刻跪下,用清澈的聲音恭敬道:“臣溫旻,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425章 410. 一場交心之談
謝燁弘靜靜看著跪倒在地的溫旻,沒有驚慌大叫,也沒有惱羞成怒,反而輕笑著將書放下了。
他穩穩地向龍椅中一靠:“怎麼做到的,說說吧。你輕功獨步天下?來見過朕幾次便記住守衛布署了?還是宮裡有人與你串通。”
彼此都是聰明冷靜的人,這讓溫旻很省心:“啟稟皇上,臣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半個時辰內,謝燁弘就算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應他了。
御前守衛、宮女太監,不知道昏了還是死了,反正現在偌大的祭壇神廟中不會有人來護聖駕。
謝燁弘揚眉,露出帝王的姿態:“說吧,你想威脅朕什麼。”
“臣怎敢威脅皇上?臣是來為皇上護駕的。”不待謝燁弘露出嘲弄的眼神,溫旻便從後背取下了一個長條黑布包。
打開布包是一方精緻的錦盒,打開錦盒內有個水晶方條。那方條是個保護,內封著根人巴掌般的碩大的羽毛。
那羽毛純金顏色,中有翠眼,根根分明,在輝煌的皇家燈光之下反射耀眼的光。
溫旻雙手托著金羽毛高舉過頭:“皇恩浩蕩,賜臣金翎羽。臣日夜不敢相忘,更是粉身碎骨不敢妄動。今日非常之時,臣感念聖恩,以此聖物求皇上一事。”
金翎羽。皇帝謝燁弘曾因溫旻少時的一場“萬國來朝”而一時興奮,賜予他的嘉獎。許諾不論何事,只要溫旻拿著此物來求,一定有求必應。
現在,謝燁弘看著自己親口許出去的諾言,沒什麼好後悔的。他冷靜而嘲弄地笑了笑:“想幹什麼,一次說透了吧。”
“謝主隆恩!臣懇求皇上收回萬鈞之命。請尉遲大人退兵,同時饒恕維摩宗失禮之舉。只要尉遲大人兵馬一撤,幽雲王承諾立刻撤兵退回幽州以北。”
“大膽,利用朕的許諾,竟幫反賊求情。”
“幽雲王忠心耿耿,絕非反賊。”
“妄動軍馬連襲多城,還不算反賊?”
“幽雲一脈鎮守北關,戰功累累都是血淚鑄就。是否反賊,皇上自能明察。”
“若朕撤兵後北府軍一路打過來呢?!”
溫旻沒有再答,而是靜靜地抬起頭。
他所跪的位置較低,燈光照耀不全。但掛在左腰上的那柄劍卻寒氣森森。宮內太暖,劍鞘外凝結了細密的小水珠。
謝燁弘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溫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就能成功地刺王殺駕。他能做到這樣程度,卻只請求皇帝收回成命。這既是一次氣勢洶洶的兵諫,卻也是一次誠意十足的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