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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旻離開薄一雅的院子時,天色已晚。下起了細雨,霧蒙蒙地隔出重重紗幕。
他在紗幕中飄然前行,仿佛白鶴蹁躚。
暗處倏忽閃過一條人影。冒了下頭,似乎想上前。可終究又隱去了。
溫旻已看清了那人是誰。但他不打算停留,腳下頓也不頓地向前走。
那影子便悄悄跟著。中途冒了幾次,卻如水翻細浪,始終沒徹底出來。
等溫旻將要走到門口時,那人終於忍不住了。於暗處喊了一聲。細細柔柔的聲音,婉轉而嬌美:“溫旻哥哥……”
溫旻停下,轉過身是個笑容:“誰?是你麼,蘇梨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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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影姍姍地走出來了。
正是蘇梨本人。
她身上披了件外套,未曾系攏。
滿頭濃密烏髮未梳,濕漉漉地散開,落在一側肩膀。是副剛剛出浴的模樣。
一年半時間未見,足夠花苞盛開,暖春入夏,青澀的果實愈香愈濃。
蘇梨裊裊婷婷地站在雨霧之中。五官精緻華美,如嫦娥臨凡;身姿裊娜風流,線條如光華流轉。
她也已經長大了。
萬般光華之中,是她那雙含情帶怨的眼睛。
嬌怯怯朝溫旻瞧來,明明有十足驚喜,更有萬般惆悵和哀怨。最後化成一抹羞澀。
蘇梨走到溫旻近前,痴痴地望著他:“真的是你……溫旻哥哥……”
她似不敢相認般揚起頭。剛對上溫旻的雙眼,又倉皇地轉身過去:“我……我,你別看我。我沒梳頭髮……”
溫旻笑了:“妹妹果然在這裡。”
蘇梨聽他這樣說,又轉回身來。美目忐忑地閃爍:“你是來找我的麼?”
“當然。”
“我就知道溫旻哥哥你會來找我的……二師兄說你不理我了,但我不信!”
“我聽說你們在這裡,到了鄴京後便第一時間趕來了。但依著諸位師兄師伯所說,妹妹同竇胡大哥現在處境危險,不便接待外人。”
“你怎麼算是外人了?!”蘇梨揚起臉,眸光流轉里儘是痴痴的想念,“我知道溫旻哥哥惦著我的。剛才聽說你來了這裡,我正在洗……我連頭髮也沒擦,趕忙跑出來見你。幸好,幸好這次沒有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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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旻心思一動,從懷中掏出了裝有龍珠的小錦盒:“妹妹,我……”
他笑了笑:“我這些年月走南闖北,糙得很。沒有備下什麼好東西來見你。從南海帶了這個,不知你會不會嫌棄。”
說著,打開錦盒。
那龍珠便綻露出來。
雨霧之中熒熒地放著光,落在上面的雨絲如鍍了一層橘紅的亮線。
明亮的火焰暗紋更如海霞蒸騰,似乎要燃起來了。
它是夜光的。
蘇梨這段日子一直跟在萬玉檸萬四爺身邊。長得那不叫個子,叫眼界。
她只一看這龍珠,便知是身價不菲的寶物。
可她並沒有動手去拿禮物,甚至沒有笑。而是怔了一怔,便捂著口,淚水默默湧出。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念著我的……”她喜極而泣,哭了出來。
溫旻掀開衣擺,從里側的乾淨衣服撕下了一塊布料。折成方形遞給她:“為兄粗鄙,也沒個帕子。妹妹便用這擦擦淚吧,千萬別再哭了。”
那布料帕子如同溫旻的身體,在雨夜中顯得溫熱。
擦在臉上,是一股獨特的流雲冷泉的隱香。更摻雜著年輕男子特有的蓬勃之氣,令蘇梨臉都紅了。
她攥緊帕子,擦著淚,越擦臉越紅。趕忙掩飾著接過龍珠。
她道:“我聽說了,溫旻哥哥你好生威風,是個大英雄。”
溫旻嘆了口氣:“什麼英雄。只怕過陣子我便要被宗主傳回去嚴罰了。”
蘇梨嘟起小嘴:“又嚇唬人。你在平安大街騎馬巡遊,獨自抓了岩祝,御前‘萬國來朝’令龍顏大悅。整個江湖都在傳頌呢。簡宗主怎捨得罵你?”
溫旻大大嘆了口氣:“別提了。岩祝被人劫走了。好像還弄死了。”
蘇梨大吃一驚:“啊?怎麼回事?!……那和溫旻哥哥也沒關係吧?”
溫旻慘然一笑:“其實我一條爛命,被不被宗主怪罪又有什麼了不起?只是擔心妹妹的安危。”
蘇梨和竇胡洛陽大案,維摩宗內皆知是平安治為了換回岩祝搞鬼。
如今維摩宗手裡沒了岩祝,她和竇胡一下子身陷困境。
蘇梨自然也清楚自己的處境。
可她全不在意,淚盈盈道:“溫旻哥哥好笨。都什麼時候了,你卻在擔心我。”
溫旻負起手,側過身,望著遠處:“我待你如親妹妹一般,怎能不擔心呢。”
聽到了“親妹妹”幾個字,蘇梨臉色變了變。可瞬間便又恢復如常。
她毅然抬起花朵般的臉:“溫旻哥哥莫要擔心我。若真的因為我連累了你,便讓我替你受罰受難好了!”
溫旻大驚失色:“切不可如此說話!我怎麼捨得你犧牲?”
蘇梨卻擺出一副主意已定的烈然:“總之我也在關注洛陽和岩祝的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