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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們喜氣洋洋。動身回鄉的,為老家採購年貨的,打包換洗的……
簡易遙負手站在宗主安止院外,站在小五台山高高的的頂端。望著山野和藍天的彩旗,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對他來說,是否過年,沒有什麼特殊的。
“冬天和年都要一起過”的承諾還響在耳邊,沈知行卻已似消失了許多年。
沒有阿行的小五台山,對遙師兄來說,春夏秋冬並無不同。
不知不覺,他已在風中站了一個時辰,直到身側有微響才回神。
他明明聽見了那聲音,卻突然生出些懶性子。不回身,也不收斂眼角眉梢的寂落,任那毫不掩飾的腳步聲大鳴大放地接近自己。
那腳步聲的主人似有意稟告自己來臨似的,故意放鈍放緩,行到十步開外還頓了頓。
見簡易遙還無反應,乾脆直接叫他:“簡師父——”
簡易遙應聲回眸,溫旻正捧著一條銀貂裘站在後方。
簡易遙哪需要這東西呢?溫旻卻仍然極細心,輕輕走上前,輕輕地將貂裘為簡師父披上,輕輕地為他系好帶子……一切都是輕輕的,仿佛照顧一朵脆弱的雪花。
簡易遙瞧徒弟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眼底終於暈上了一層慈愛的笑意:“準備走了?”
溫旻重傷歸來,與他的小愛人分別了半年之久。雖人前人後都一副乖兔子模樣,但簡易遙豈不知他沒事就趴窗邊愣神,相思病都害到腦仁了。
溫旻還扮作若無其事:“徒兒陪簡師父一起過了破五。”
又道:“徒兒已吩咐廚房為簡師父做了碗好吃的八寶玫瑰元宵。芯子是明月山莊送來的。”
爨氏父子感沈知行之恩,年前分別給杭州、小五台山送了大批年貨,算是謝意的表達。
礙於大小魔宗之爭,送給小五台山的這份,是以給溫旻的名義運上山的。
若在以往,簡易遙定然不著一詞。
今天他卻啞然失笑:“不準備陪簡師父過上元節了,便先給我塞一嘴元宵?”
溫旻搖頭:“簡師父若不嫌徒兒鬧騰,徒兒便過了十五再走。安排人接阿遼上小五台山便是。”
簡易遙望著比自己還高了一截的小徒弟,看他如此踏實懂事,突然有種不知何年的空無感。
孩子們大了,自己卻老了……
但他只悵然了一瞬,便馬上恢復頭腦清明。寬慰笑道:“都長大成人了,總留在大人身邊可怎麼成?去看他吧。明日便啟程。”
溫旻明顯地一愣,還想再說什麼。
簡易遙卻道:“今天已是臘月二十七,即便明日啟程也趕不上和他同迎新年。你的生辰也要在路上過了。”
溫旻雖不知“冬天和年一起過”的誓言,卻也明白師父沈知行終年不歸,對簡師父傷害之大。
眼見著簡師父目光都不似以前犀利寒冷了,鬢邊白髮更是只多不少。行事作風雖仍果斷通透,狠辣程度卻遠不如以前。這都是心境變化的外露。
想到這些,他堅定地勸慰:“新年定是萬象更新,一切都會變好的。知行師父會回來的!”
簡易遙用袖子拂他臉:“還有空說這些。不趕緊去備馬備行李,莫不是要簡師父親自為你打包?”
溫旻哽了哽。
一向能言善辯的他,頭一次失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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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末,南海麒麟鎮開了花。
立春將至,新春未來卻已來。
金家堡比往日多了些喜慶。
新年過後,金泰仙逝將滿三年。屆時金不戮守孝期滿,算是真正百無禁忌。
這些年金家堡經歷風雨不少,幾個新年都過得不甚痛快。是故,金不戮有意將今年過得熱鬧一些。給每個要回鄉的下人發了大封紅包和年貨。又置辦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讓留在金家堡的下人們熱鬧過年。
他自己對這些卻毫無所謂。
小旻不在,哪個年還不是一樣過?
雖然這樣想,心頭卻有一絲絲緊張。
因為那毫無根據的“小旻要紅鸞星動”,他特意在院中添了幾盆桃花,還移栽了一株到溫旻曾經送來的月季花圃邊上。
那花圃本都殘了,又頑強地長起,更因桃花添了雅趣。迎著小年的風,明艷如春來。
金不戮望著月季花和桃花,心頭略微安寧。想著,或許這樣一來,溫旻的“紅鸞星”便能停在他的頭上了。
小朝明見少爺望著一株桃花都能痴痴地瞪半天,覺得事情很蹊蹺。
他是個耿直的小孩子,自然不太明白什麼叫真“桃花”。只是覺得,少爺看桃花的眼神,怎麼跟……
跟廚房阿財看鎮裡未婚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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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夜裡,金不戮如常看過了陶掌柜遞來的經營流水。又讀了一會兒佛經。便寬了衣服準備去睡。
將要躺上床,小朝明顛顛地跑來:“少爺,外面來了個人,說是爨少莊主!”
金不戮簡直不可置信——大半夜的,莫揚哥突然前來做什麼?
最近他經歷了太多的事,難免往不好的地方想,不由緊張起來。蹙眉起了身,便要往外去迎,卻聽門外一個聲音道:“阿遼,吵到你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