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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眸時,溫旻眼中閃過了一些晦暗難言的情緒。似是為阿遼擔憂,又像是對爨莫揚憎恨。更像是一種難言的同情,高興爨莫揚來了,又似乎在為他惋惜。
清晨的白霧裡,偌大洛河以北,溫護法的身後是一雙雙戾氣閃爍的眼睛,宛如森森狼群。
半空中激起一股輕微的、焦糊味的殺意。
溫旻在這焦糊味的殺機之中恢復了冰冷的神色:“將阿遼送過來。”
爨莫揚不肯再往前半步:“阿遼就在這裡,玉塵劍我也帶來了。解藥在哪。”
溫旻的聲音里透著寒意:“放下阿遼,交出玉塵劍。”
爨莫揚巋然不動:“我要看著阿遼吃下解藥。”
溫旻眸光豁地一跳,輕笑了聲:“爨莊主若早對阿遼如此上心,也不必有今天了。”
此句殺人誅心,怪爨莫揚未曾照顧好金不戮,正中他痛處。
他何嘗不痛心阿遼在自己眼皮下出事? 眸光在無人可見處輕輕一震,再望向溫旻時依舊犀利,但爨莫揚還是慢慢地單手解下玉塵劍,拋到對面。
小七跳上前接住,拔劍可見寒光青鋒薄如蟬翼,便向溫旻舉了舉。
溫旻一眼判定是真的玉塵劍,微微點頭示意小七退後,自己則向爨莫揚走去。
溫、爨兩人站到咫尺之距,中間只隔著一個昏睡的金不戮。
令人心焦的交接正式開始,爨莫揚的眸光突然激烈動盪,當著溫旻的面也沒有掩飾。他緊了緊手臂,低頭望向懷裡,從那繃緊的身姿足可看出,交出金不戮是要將他的心頭肉割去了。
這是要將一顆心生生拽出來給另一副胸膛按上。
但他沒有過多留戀。只抱了一下,便直接了當將金不戮放向溫旻懷裡:“好好待阿遼。”
溫旻等不及,金不戮還在半程他便伸出手,觸碰到愛人身體的一刻呼吸都亂了。
一把將阿遼奪到自己懷裡,抱姿不是平托著的,卻是溫旻小時候最喜歡的那一種。一手托著金不戮的臀和腿,一手護著他的肩和背,讓昏迷中的人豎著靠自己懷裡。好像護著一個嬰孩,又像護著心愛的小動物。
溫旻急促而小聲地哽了兩下,小心地扣著金不戮的頭腦,讓阿遼貼在自己的頸窩裡。懷抱之中一把瘦削的骨頭,身體卻是溫暖而柔軟。
輕輕跳動的心臟,橙香後味是橙花般的呼吸……
是阿遼。
阿遼真的回來了!
溫旻根本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麼感受。失而復得?完璧歸趙?心如刀割?通通都是虛頭巴腦的言辭。
他只覺得眼中發熱、鼻中酸澀。他仰天欲哭,抱著金不戮的手都在發抖,將臉埋在阿遼發中,深深地嗚咽了兩聲。
去年末明月山莊一別,距今已近半年。那時二人在石洞中命懸一線,溫旻狠狠地告訴金不戮活著是他的責任,愛人就此分別。哪知才過幾日阿遼便為了他負荊請罪,又上明月山莊。此後鴛鴦異地,時至今日才能重聚。
重逢之時,阿遼卻是這副模樣。溫旻將金不戮抱在懷裡,愣是呆了半晌。全身的偽裝卸去,就那般啥心疼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溫護法自小沉穩,少年有成。周遭人等誰見他如此過?
維摩宗一側眾人本凝神待戰,可這一瞬,望著幾近失控的溫護法,也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沉默之中,爨莫揚在看。
他看著這樣的溫旻,看阿遼在那人懷中無比契合地依靠,溫、金二人如若天生的並蒂蓮花,那般相配,難解難分。
無論溫旻之前有多少算計,此刻那發自內心的後怕和捨不得,同為男人的爨莫揚能看明白。
他心裡驀地一空,卻也一松。
阿遼和那人在一起,或許……
真是好的。
爨莫揚悵然又空空地看了片刻,將金不戮的拐杖放在地上,轉身便欲走。
下一刻卻見溫旻自金不戮頸邊抬起了眼,眼神如靈蛇之信,倏忽一閃之後露出獠牙:“你害阿遼如此受罪,還想輕鬆回去?!”
與此同時,之前的空洞沉默陡然變得尖銳。維摩宗一側射出無數道殺氣,化作支支無形的利箭襲向爨莫揚。
身在敵營,千鈞一髮,爨莫揚竟然不自護,長手先探向溫旻懷中的金不戮。
溫旻催動青雲蓮步疾速後退,將金不戮牢牢收在懷中。爨莫揚卻如離弦的箭激射著追出,一把抓住金不戮的手臂,另一手已攬住他的肩膀。溫旻怕阿遼受傷,不敢撕扯,只抓住毯子繼續向後撤。
可毯子是翠珠幫金不戮裹的,溫旻不熟她的裹法,手臂又因受傷準頭不足,這一抓不小心抓在活扣上——
極快的拉扯,懷中一空。
毯子鬆了,昏迷的金不戮徹底脫離,著一身藍袍重新回到爨莫揚懷中。
留給溫旻的,除了一方空有餘溫的毯子,還有輕蔑的斥罵,“小人無信,不配與阿遼同在!”
短短瞬間,愛人得而復失。
二十餘年來溫旻從未如現在這般暴怒,如此想徹徹底底地幹掉一個人。
第373章 362. 頭獸之爭
眼睜睜看愛人再次遭人搶,已讓溫旻心神不復以往。而遭搶的原因竟是情敵於生死攸關之際捨身,更讓他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什麼算無遺策,什麼周全縝密,此時統統被拋諸腦後。他唯余暴怒的本能,拔劍沖爨莫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