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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用錢銀換、買了不少禮物。新買了輛小車,高高地堆了一車,要給老人們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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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集市的最角落,有個特別的攤子。
那攤子不換米糧,不換特產。
換銀錢。
用人換。
攤主是個十二三的孩子。頭插稻草跪在地上,他要拿他自己換錢。
他要賣自己。
那孩子面黃肌瘦,骨骼卻很結實,是農家孩子的模樣。
他臉色不好,卻收拾得很乾淨。一雙眼睛透著和年齡不符的灰冷,沒什麼表情和溫度。
只當有人路過,問他換什麼時,才有熱烈的渴求湧上他的雙目:
“我換錢,用我自己換錢!我什麼都會,不會的我可以學。大嫂買了我吧!我可以為你勞作二十年!”
一口武家村本地白話,稚嫩的少年聲音帶著焦慮。
只可惜來集上的大多是附近農家,換實物的多。帶著銀錢,還是很多銀錢的人,並無幾個。
大多人問問賣身少年的價錢,便搖頭走了。徒留那少年滿臉的熱切淡漠下去,重新坐回。
好像一塊好容易曬到太陽,卻又被扔回陰溝的小石頭。
直到一架兩人抬的小滑竿停下。
坐在椅中的人用帶著鎮裡口音的白話問他:“你要賣自己?”
賣身少年抬眼一瞧,對方也是個少年,比自己大了兩三歲的模樣。長得好生精緻,鍍蜜娃娃一般。
他衣著樸素,卻坐著滑竿。身後還跟著好幾架滑竿,上面坐著幾個老人。
不是誰都有錢坐滑竿的。
滑竿上的是位少爺。
他一定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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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身少年趕忙衝上去:“少爺,你買我吧!我什麼都會做!”
滑竿上的少爺,眼睛星星一般亮。透著些冷硬和明白。淡淡地問:“你為何要賣自己。”
賣身少年終於有了點不同的表情,淚光閃閃:“我要葬我娘。沒有錢,買不起棺材。”
少爺問:“家裡只有你一人?”
賣身少年點點頭:“我爹在我很小便死了,家裡只有我和我娘。現在,我也沒有娘了……”
話未說完,已經嗚嗚咽咽地哭了。
他突然很驚慌,怕因此被那少爺嫌棄。匆匆擦了眼淚:“我平時不愛哭的!我什麼都會做!不會的我願意學!少爺買了我吧!”
少爺前傾身體,琢磨他似的:“什麼都願意做?”
賣身少年立刻回答:“是的,什麼都願意!”
少爺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星星般明亮的眸子審視著他:“若要你陪男人睡覺呢。”
窮人家的孩子飽經世道滄桑,什麼都明白得早一些。
那少爺來了這麼一句。賣身少年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小小的身體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的臉:
這小少爺這般好看,這般精緻,瓷娃娃似的。怎麼能講出這般惡毒的要求?!
可賣身少年顧不得了。天氣太熱,娘已經過世好幾天了。他必須答應。
“嗯……”他垂下頭,拳頭攥成了青白色,“我可以。我什麼都可以。”
少爺對身旁的僕人耳語了幾句。
馬上,有人拿一袋錢出來,放在賣身少年手中。
少爺問了賣身少年的住址,又問他名字。
“阿旺。”賣身少年回道,“我姓武,叫阿旺。”
少爺點頭:“好的,阿旺。三日後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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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旺顧不上害怕。馬不停蹄,拿了錢趕緊進鎮買棺材、買壽衣、回村里選安葬的地皮……忙碌一天,將母親屍身斂入棺材時,天都黑了。
計劃第二日下葬。
這晚,他陪著娘親,默默坐著。想到三日後即將面臨的日子,嚇得低低啜泣起來。
可又擔心娘有靈感知,走得不安生,又停了哭泣。
正在煎熬間,聽見篤篤聲響,有人進了家門。
那人拄根拐杖,腰杆直直的,蜜色的小臉精緻而好看。正是白天的滑竿小少爺。
阿旺一見他,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想起了自己的義務,又恢復柔順,眼中還含著淚:“不是說三日後麼。少爺今日就……想找我了?”
說到此,不知少爺要對他做什麼。渾身篩糠般抖起來。
少爺安撫地笑了:“我來看看,為姨母上柱香。”
阿旺驚悚而警惕,看著他從容地點了香,上了香。聽他喃喃禱告:“姨母,阿旺日後跟著我,你便不需擔心。苦海無涯,如今姨母超脫而去,祝你早日往生極樂世界。”
少爺這話說得好好聽。好像是個好人。
怎麼,怎麼卻要我……做那種事……
阿旺這般想著,警惕地望著小少爺。見他上完了香,又去母親棺前瞻仰。
阿旺的母親死了幾日,屍身沒有好好保存,已經有些變了。
少爺端詳棺材裡身形消瘦的女人屍體,疑道:“為什么姨母臉上有傷?”
話音未落,爆出一聲悽厲的哭叫。
似乎壓抑了很久那般,阿旺哭得身體都弓起:“我娘,我娘是被壞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