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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沈知行比試的、想打倒他的,不計其數。沈知行風頭正盛,狂放恣肆,一律全滅。來者不僅會輸,還會被他用劍尖兒挑著褲帶扔到樹上去。褲子正好掛在樹上,被用巧力固定。若非撕破褲子或者光屁股,是沒法脫身的。若是性子沉穩的人還行,不沉穩的難免哇哇大叫,氣得不行。
每當此時,沈知行總會哈哈大笑,掏出隨身小酒壺喝上一口:“每個人終其一生都有座無法逾越的高峰,這位大俠,你就別想著愚公移山啦!”
這日乃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月圓如盤。
沈知行在西湖畔的月白樓吃了一條好魚,喝了三壇好酒,已經有些醉意。
偏偏此時有三個人來圍攻,說是“三劍聖”。打架之前還準備了老太太裹腳布般又臭又長的檄文,稱要贏了沈知行給江湖一個交代,告訴大家維摩宗的“快劍”不過爾爾。
對沈知行而言,命不很重要,酒卻很重要。
“維摩宗的快劍”這個名聲,因加了“維摩宗”三字,則更重要——因為他的遙師兄剛成為維摩宗的大宗主不久。
“維摩宗”三字,不容玷污。
沈知行贏了。但以一敵三又醉著,免不了掛彩。打架雖勝,人卻暈了,血人兒一般躺地就睡。
管他呢,血流光也沒墮了宗內的名聲。這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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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沈知行發現自己已不在月白樓,卻在一張小小的床上。
輕紗帷幔,重疊朦朧。黃昏的日光透進來,讓這張床顯得溫柔可愛。
遠遠的,有條白色影子在輕紗薄幔的那一邊整理藥罐。修長,飄逸,一舉一動都輕輕的、小心翼翼,似乎擔心將誰吵醒。
是個白衣少年,側顏乾淨而好看,只一點挺翹的鼻尖兒已可見十足美好。
少年聽到床上的聲音,轉過了臉,正和沈知行對上,叫沈知行頓覺心都不會跳了。
那是張怎樣可愛的一張臉啊。春花雖和他一樣美麗,卻沒有他素雅安靜。夏花也能和他一爭好看,卻遠沒有他白雲般的氣質乾淨。
微彎的眼睛大而靈動,眼角有點圓鈍,像只可愛的小動物,顯得楚楚可憐。
因見到沈知行在動,那雙眼中流露出驚訝和擔憂。少年轉而明白沈知行是平安的,便又笑了。
沈知行被人救,已是人生頭一遭。那恩公竟是如此模樣,一顰一笑更叫他的心肝脾肺全浸透,讓他完全沉浸在對方的細小表情里,心頭怦怦急跳,已經要化了。
他騰地翻起來,想要和美少年說話,不想牽動了傷口。快劍何其瀟灑,和美少年的第一個照面卻是疼得齜牙咧嘴。
少年的身法極快,轉瞬來到近前,緊張道:“傷這麼重,怎麼這樣便起來了?”
是詢問,又有點批評,完完全全透著心疼。聲音如一把樂器,悠揚盪進沈知行心底。
過了很久,沈知行才想到可與之匹配的樂器是什麼——
玉簫。
窗外,一股甜甜的香氣飄來。
桂子熟了。
少年為沈知行檢查過傷口,扶他坐好。問:“你怎麼傷得這麼重?”
沈知行直直看著他,答非所問:“你救了我?”
那眼神恣肆如火,少年只和他對了一下目光便紅了耳尖,別開眼睛,點點頭。
沈知行挑眉:“那你是我恩人咯——”
突然湊近少年紅著的耳朵,悄聲問:“我怎麼報答你。”
沈知行瀟灑不羈,英俊而張揚,一副天地間唯我獨尊的氣勢。頂著這樣一張臉,貼著耳朵來一句“報答”,讓少年的臉全紅了。
少年垂著眸子:“舉手之勞罷了。”
想了想,又問:“你是誰。怎麼大中秋的和人動手?”
嗯,看來他是沒聽到“三劍聖”動手前那番鏗鏘戰書了。
魔宗快劍的名頭並不能算好聽,但沈知行從來不在乎,還常常頗為得意——老子就是魔宗的魔頭,怎麼樣,有本事來打我呀!
可今天不知為何,沈知行突然不想這麼快說出真相。只挑起一側嘴角,揚了揚下頦:“我姓沈,叫沈白。”
那少年聽後一笑,眼中是流星般璀璨的光彩。
沈知行看得眼珠子都不會轉了:“笑什麼。你的名字呢?”
少年歪了歪頭,有些調皮可愛:“我呀,名字里也有個白——”
沈知行一拍床鋪,都沒等人家說完:“好!那你就是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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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行在小小白家裡白吃白喝白住,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皮糙肉厚一個小殺神,外人總是看見他就跑。不想世間還有如此溫柔鄉,讓他都找不著北了。
外加小小白仗義而善良,對他叫“沈白”一事深信不疑,連他為何與人結仇都不做多問,只管叫他“沈大哥”。這更讓沈知行鼓起莫名的保護之心。他還重傷未愈呢,卻覺得自己是被一隻不明世事的小奶兔所救。若一時不看嚴實,不逗一逗,單純無辜的小小白就要被大老鷹叼走。
小小白的住處有一把簫。沈知行養傷以來,從未見他吹過。
這天,小小白幫沈知行換了藥,方才要走,卻被一把抻住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