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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不停的落下,上好的胭脂被暈染開來,滑稽又可笑。
擦拭了許久才把鐲子重新戴回手上,側頭看著坐在地上的謝青雯,早知她在意名聲重過生命,卻沒料到她居然瘋魔到了如此地步。神色不逾的走到她面前站定,俯視,沒有嘲諷,沒有冷笑,只有平靜。
“二房份例不是減半,只是回歸原樣。”
“若非你當日得了一盆芍藥就迫不及待的邀人觀賞,何來今日之辱?”
“自己作的孽,自己嘗。”
說罷直接轉身不再看謝青雯一眼,徑直向書房的方向而去。“綠蟬紅檀送客,從今天起,二姑娘不准踏入幽水閣一步。”
謝青雯這時也清醒了過來,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謝青瓷的背影,揚聲道:“不知大姐姐什麼時候去女學?”謝青瓷回身,略微詫異的挑了挑眉,剛才的瘋魔已然不見,這會只剩滿滿的恨意了。
這樣也好,至少沒那麼無趣。
“明日就去。”
謝青雯梗著脖子,笑容有些扭曲。
“好,那明日妹妹就在女學等著姐姐了。”
謝青瓷欣然點頭。
第十九章
謝青瓷到立松堂的時候,除了蘇氏別無他人,不僅陳氏謝青雯沒來,連謝青源都沒來吃晚飯。腳步頓了頓提步上前,“母親今日可安好?”從謝青瓷進門,蘇氏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聽得她的問好,激動了幾分。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小心翼翼的看著謝青瓷。想問她今日見了皇后娘娘感覺如何,也想知道她對太子殿下的觀想如何,更想知道青釉那邊的情況,還沒想好怎麼問謝青瓷就已經微笑落座等著吃飯,再次眼觀鼻鼻觀心。
蘇氏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有些狼狽的低頭掩飾,好一會才抬頭,情緒勉強穩了下來。
“近來得了很多上好的藥材,我已經全部送到幽水閣去了。”
青釉這些年全靠藥材吊著,而且必須都得是上了年份的好藥材。謝青瓷抬頭略微詫異的看了蘇氏一眼,笑了笑,“母親有心了。”
果然夫君說的是對的,不要問青瓷其他任何的問題,只說關於青釉的事,她一定會理自己的!當下又是高興又是緊張,手裡的帕子揉搓成了一團,“這是我應該做的,你高興便好。”
聞言,謝青瓷定定的看了蘇氏一眼,幾天時間就變聰明了?見她雖是期盼卻還是有些躲閃的目光,明白了,有人給她支招了。這支招的誰除了現在還沒見面的父親,還能有誰?一想到他,原本鬆快的心情也添上了沉重。
垂瞼不發一言,雙唇也微微抿了起來。
蘇氏揉搓手帕的動作猛的一頓,怔怔的看著面無表情的謝青瓷,這是怎得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麼?看她面無表情的模樣,冷冷的,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一邊自責一邊想著晚上問問夫君才好。
無聲的用完晚飯後謝青瓷直接告辭,蘇氏知她不高興,也沒攔。
出了立松堂,謝青瓷停步抬頭望天,今晚沒有月色,烏雲黑壓壓的一片,朔風吹過,涼意驚人。白日甚美的院子,夜晚竟有些幽深。綠蟬紅檀看去,燈籠的被風吹的忽明忽暗,連姑娘的輪廓都晦暗起來。
兩人一直在身旁伺候,也知道剛才的官司,只認為姑娘是因為青釉小姐的事情不悅,心裡暗自思量該做什麼。往常姑娘不高興的時候都是小公子陪在一側,現在該找誰?
還不待兩人想好怎麼說,謝青瓷就已經回神。
“走吧,回去了。”
說罷就提步走去,綠蟬紅檀一左一右的跟上。
回了幽水閣,果然,姑娘直直去了書房開始練字,綠蟬去打點明日要用的東西,紅檀在一旁研磨伺候。小銀勺舀出墨汁滴在硯台上,一手挽袖,一手研磨,視線卻一直聚集在謝青瓷身上,擔憂的看著她。
燭光下的姑娘端坐,背脊挺的筆直,神色淡然,眉目越發精緻,若非十分了解她的人,定然以為她此時無事。可是紅檀知道,姑娘不高興,姑娘越不高興,神色越平靜,黝黑的雙眸越看不出喜怒。
當初自己和綠蟬初到姑娘身邊的時候才六歲,姑娘那時候也不過七歲而已。七歲的小姐應該做什麼?該簪花撲碟在長輩膝下承歡,可姑娘當時那么小小的一團,就整日在書房懸著沙袋練字,每日都要寫好高一疊字。
手抖到吃飯都不能。
當時的自己和綠蟬都不明白,為何老太爺要對姑娘這樣嚴厲,只有一日老太爺過來檢查姑娘寫的大字,自己和綠蟬在門口伺候,恍惚聽得向來笑臉示人的老太爺嘆了一口氣,語氣複雜。
“青瓷,你可怪我?”
當下便傳來了姑娘的聲音,雛鳥稚嫩卻是堅定。
“祖父是為我好。”
清風吹過了一陣又一陣才聞得老太爺再次說話。
“祖父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是因為只有你明白你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讓你練字,是因為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心裡有怨。在你沒有長成之前,你唯一能做的只有靜心,忍耐,克制……”
從回憶中醒來,姑娘已經開始了練字,今兒練的時老夫人最愛的簪花小楷。老太爺教的是狂草,老夫人教的是小楷。長年練字下來,這兩種字體姑娘已經掌握的爐火純青,一手溫婉,一手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