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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瓷猛的把茶杯放回案上好大一聲脆響,茶水濺出了幾滴撒在素白的手指上,謝青瓷掏出手帕直覆在了手上,突然厲聲道:“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黎總管聞言抬首,而後就震驚了。從歸家至今不管面對什麼都笑顏相對的大姑娘這次居然肅然了臉色,整個人高高坐在首位,微抬著下巴定定的看著自己,明明是個才剛剛褪去青澀的姑娘,居然給人不敢直視的感覺。
將手帕丟在一邊,謝青瓷起身走到黎總管面前站定,不喜不怒,眼色沉靜。
“你要理由,我給你。”
“第一,你放縱二房多年跋扈,以至於連人命關天的事情都不放在眼裡,這是失職。”
“第二,祖父委託你管理府內各項事宜,你只有分配權沒有處置權,誰給你的權利讓二房逐漸成長?這是謝家不是黎家,這是不忠。”
“第三,大老爺二老爺四少爺的所有事情你都考慮到方方面面,從未短過他們半分,而大夫人三姑娘甚至秋姨娘該有的待遇,少一分短一截你從未不過問一聲,主子還分男女?這是藐視主子。”
“母親不管家,父親不管內宅之事,老太爺老夫人遠在江南,黎總管便以為府內沒了主事之人就可以自作主張了?敢問黎總管可想過祖父祖母遠走的意圖?可想過母親明明是大家閨秀為何不會管家之道,縱然天資平平,也不會把管家之權讓給陳氏。”
“黎總管以為是什麼原因?”
黎總管已經被前面謝青瓷所說的三點給說懵了,多年以來自己一直自認沒有做過對不起謝府的事情,一直覺得沒有辜負老太爺的囑託,昨兒那事證明是自己錯了,今天被大姑娘一一說來,竟是全錯了?
心緒已然崩潰,只是木然的搖頭。
“那是因為他們都等著我回來練手,而黎總管你不僅沒有體會到主子的意思,反而在我回來之後不僅沒有馬上相助,而是小心試探,並且理所當然認為自己是對的。愚忠,這是第四。”
“黎總管,這四點,我說錯了麼?”
黎總管木木的看著謝青瓷的繡花鞋,聽過這四點之後,思緒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自己已經忘了這是謝府了?是了,若非自己把謝府看的太輕把自己看的太重,怎麼會覺得三姑娘秋姨娘反正也不是什麼牌面上的主子不聞不問?因為四少爺是男丁,所以就堅定的認為以後謝府都是靠四少爺撐著,卻從未想過為何老太爺老夫人為什麼沒有在四少爺出生之時就帶到江南去?
反而事事都順著大姑娘,還不放心的寫信給自己一定要聽大姑娘的話。可自己做了什麼?做是做了,可心裡從未相信大姑娘有什麼能耐……因為管家太久,所以,連老太爺的話也沒放在心裡了?
謝青瓷一直看著黎總管,看著他從憤怒到滿臉的頹廢,十多年的堅持的事情,一朝推翻,所有的驕傲被打擊的體無完膚,這匹老虎,已經沒有牙了,接下來,就看他聰不聰明了。
黎總管想了許久,謝青瓷也沒有催促,就在原地等著他自己想清楚。良久之後黎總管從地上起身,雙手立在兩邊,低頭,恭順的請問。“那麼,大姑娘現在打算如何處理昨晚的事情?”
再無一絲不敬之色。
祖父的眼光果然沒有錯,誠然,他的缺點很多,可優點也很多,瑕不掩瑜。
“這件事情沒有後續,已經結束了。”
黎總管不解的抬眉,昨兒這事不是正好收拾了二房麼?黎總管雖然年紀大了,性子裡的爽利一分沒減,既然知道自己做錯了,也深刻把老太爺信里的話背了一次又一次,既然老太爺把一切都交給大姑娘決策,自己就再也不會懷疑。
自己是謝家的奴才沒錯,可卻是老太爺一手把自己提拔起來的。在自己心裡,老太爺的話就是聖旨,現在,大姑娘的話就是聖旨。
黎總管乖順了,謝青瓷的心裡也了許多,總算下好了第一步棋。當下也就好笑道:“你說,是讓敵人有防備的反擊好呢,還是讓他們東猜西想惶惶不可終日的自亂陣腳的好呢?”對於二房,不用設計,她們自己就會送上門來的,不變應萬變就是上策。
話都說明白了,黎總管自然知曉謝青瓷的打算了,當然更是佩服,“那麼,奴才也不會對二房干預什麼,只不過,當一個鐵面無私的總管罷了。”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好。
謝青瓷贊同的點頭,想了想,神色有些微微發冷。“二房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盯大老爺就是了,也不必打草驚蛇,你只把他每天幹了什麼和什麼人接觸過告訴我就行。”
當初老太爺老夫人離京,身為老太爺的心腹,黎總管自然也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了老太爺壯年堅決辭官。現在聽到謝青瓷這般說,當下心裡也只是嘆了一口氣,怪也只怪大老爺當初,實在太讓人寒心了……
“是,我明白了。”
三姑娘的閨房,很中規中矩的屋子,一切擺設都是公中的,床帳也很樸素,秋姨娘坐在床邊,伸手拿了藥膏正在給謝青雅的腳踝慢慢揉搓,粉嫩的腳踝上青腫明顯。一邊心疼一邊罵:“又不是孩子了,走路還蹦蹦跳跳的,哪裡像個小姐了?”
謝青雅手裡還拿著青瓷送她的玉簫,疼的呲牙咧嘴的,心情倒很好,還有心情調笑。“我本來就不是小姐,我是姨娘的心肝小棉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