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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楚乾一問三不知。鳳靈鈞只得引導他好好回想,是否有人曾給他傳過內功?楚乾想了半天,想起他師父活著時候的事。
可距離那時已經過去三年多了,當時他師父語焉不詳,他沒往心裡去,也沒感覺身體有任何異常。況且在那不久之後,師父就去世了,他傷心之下,更是顧不上琢磨這些,轉眼就把它拋到了腦後。
往後的三年,他在山裡過著普通的日子,一切都與從前沒有不同,直到鳳靈鈞出現——
“那便是你師父了。”鳳靈鈞感慨,“他將他的畢生功力傳給了你,你卻不得其法,直到練了那本秘籍,封鎖在經脈里的內力才被喚醒?”
楚乾聽得懵懂。
鳳靈鈞道:“我也只是猜測,你運功試試?”
楚乾在床上打坐,按照鳳靈鈞的指示,閉上眼睛,默想秘籍里的心法口訣,調動經脈中的真氣,嘗試將它融會貫通。
試了幾次,無果。
楚乾睜開眼,巴巴地望向鳳靈鈞。鳳靈鈞彎起嘴角對他笑了笑:“不急,慢慢來。”
然而,“慢慢”是個奢侈的詞,鳳靈鈞已經沒有幾天可以拿來“慢”了,懸在他頭頂的急迫壓力如一把刀,他有些慶幸,還好楚乾會武功,將來不至於被人欺負。
但沒人會嫌自己武功太高,鳳靈鈞希望楚乾厲害一點、再厲害一點,於是接連幾天都一門心思地教楚乾。
一開始,楚乾不樂意配合,他整個人懨懨的,不關心自己的內功練到什麼境界,只顧著和鳳靈鈞膩歪,恨不得兩人無時無刻不貼在一起,白天練功要抓緊鳳靈鈞的手,晚上要抱著睡。
每當鳳靈鈞有離開的跡象,他的反應就會很激烈,要麼發脾氣,要麼趴在鳳靈鈞肩上,做出一副沉默傷心的樣子,弄得鳳靈鈞無可奈何。
或許受心情的影響,楚乾最近有點瘦了,連眼神也帶了幾分憔悴。但他這副模樣,反倒將原本一身的少年稚氣脫了個乾淨,五官輪廓愈加清晰起來,從鼻樑到下頜的線條更分明、更俊秀,連個子似乎也憑空拔長高了一節。
鳳靈鈞頂會戳人心窩子,兩人臥在床上交頸纏綿,一個黏膩的吻結束,他的腰還在楚乾手裡,卻突然說了句不著調的:“乾兒,你這麼好看,以後一定會討很多人的喜歡。”
楚乾幽幽地瞥他一眼,沒吭聲。
鳳靈鈞道:“如果我不在了,你就練好武功,娶一個漂亮的妻子,以後瀟灑快活地過——”
話沒說完,楚乾猛地翻身,將鳳靈鈞壓在身下,惡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我不聽你的!”楚乾紅著眼,咬得鳳靈鈞嘴角破了皮,又凶又委屈,哽咽道,“你想把我打發給誰?我才不聽你的,你若敢死,我就把你的棺材挖出來,鑽進去陪你!”
“……”
他說得嚇人,鳳靈鈞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裡愁道:死也不教我死得安生,我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怎麼犯在他手裡了?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命犯桃花?怪不得是“犯”呢。
鳳靈鈞好不容易把楚乾哄好,第二天,楚乾卻轉了性,不知為什麼,突然願意跟他好好練功了。鳳靈鈞在師門常常教習門內弟子,在這方面頗有心得,楚乾按他的指點練了幾天,進步飛快。
鳳靈鈞發現,楚乾並非如他師父所說,是一塊無可救藥的木頭疙瘩,明明是璞玉,只不過開竅時間比較晚罷了。
鳳靈鈞稍微安心了些,閒暇時間便帶楚乾出門去逛逛,可惜楚乾對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美景都不感興趣,只喜歡黏著他。
有一回,趙盟主問起楚乾的身份,鳳靈鈞說是“遠房表弟”,當時楚乾沒什麼反應,回去後才表達出他的不滿。鳳靈鈞走神地想,乾兒最近越來越少發脾氣了,取而代之的是撒嬌本領越來越高強,常常弄得他毫無辦法……即便是女孩子,也沒這麼會撒嬌罷?那眉頭一皺,可憐巴巴的眼神望過來,他的心也跟著皺了。
——怎麼會那麼可憐?
鳳靈鈞想,我恐怕要死不瞑目了。
……
十月初八這天,渭水城起了一場大風。
風將滿城的枯葉全部捲走,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幹和枝椏上頭蒼白的陽光。晌午過後,連陽光都看不見了,天陰沉沉的,威壓在客棧的雕花窗上,窗外是一副大雪欲來的天象。
鳳靈鈞獨自出了趟門,給楚乾添了一身禦寒的新衣。鳳靈鈞以為,楚乾換上之後,會露出一點羞澀的表情,那場景想想就惹人心動。
可惜,他算盤打得響,楚乾卻不按常理出牌,不僅沒給他預想中的反應,還有點心不在焉。鳳靈鈞見了,並不細究,畢竟時間到了,今晚是他與秦青的決戰之日,楚乾反常才是正常的。
黃昏時候,楚乾拎了一壺酒回來,進門時鳳靈鈞正在擦劍,他的食指與中指並在一起,從愁光冷白的刃上輕輕撫過,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專注。
楚乾把酒壺放在桌上,走過去,從背後摟住了鳳靈鈞。
“你現在就走麼?”楚乾說,“是城西那片老樹林?我能和你一起去麼?”
這句話他問過許多遍,不需要再回答了。
楚乾好似自言自語,輕聲道:“外面剎風了,烏雲也散了,是個好兆頭,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