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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譽道:「先跟我回府。」
走出皇宮,兩人登上回府的馬車,明譽這才率先開口:「我方才已經下令,讓人傳消息給殿下了。」
雲楚臉色蒼白,道:「你知道了?」
明譽抿了抿唇,只道:「聖上走的不是時候。」
在這樣不恰當的時機突然生出這種禍事,很難不讓人警惕起來。
赫巡不在京城,縱然聖上臨終時令明淮與一位宗親大臣一位三朝元老暫理國政,但儲君在外未歸,一旦有什麼差池,勢力必定重新洗牌。
雲楚捏緊衣袖,腦中雜亂,一時無言。
壓抑的氣氛在馬車內蔓延。
明譽將手放在雲楚的手背,溫熱的觸感傳來,他輕聲道:「妹妹,你先別擔心,如今所有都是你我猜測而已。」
雲楚指甲掐進掌心,並未答話。
明譽的手仍放在雲楚手背上,他緩緩收緊手指,將少女纖細的五指握在手中,指腹摩挲著她拇指的繭。
雲楚並未收回自己的手,兩人挨得極近,這樣親密的距離讓雲楚在這孤冷的夜色中,生出幾分安全感。
她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道:「……不是猜測。」
「赫巡現在很危險。」
他不止要防備兇狠蠻橫的梁人,還有大靖的人。
「是赫宴跟你說了什麼嗎?」
雲楚點了點頭,直接道:「…我們該怎麼辦?」
他們跟赫巡離得太遠,哪怕快馬加鞭晝夜疾馳,趕過去也得一月之久。
而他們除了等,什麼都做不了。
皇帝一死,千里縞素,整個上京城都陷入了一種沉悶,此乃國喪,民間於一月內都不可嫁娶,奏樂。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這個夏季顯得尤為漫長,但終究是過去了。
在一場清涼的秋雨後,雲楚收到了來自遠方的,赫巡的回信。
信封內夾雜一朵被壓平脫水的小花,花瓣呈淡粉,細弱又別具美感,捏著莖將它拿起時,清風吹拂,使得花瓣輕輕飄搖。
信的內容非常簡單。
吾妻親鑒。
一切均安,可釋遠念,此花為合歡,花名正若我心。
雲楚寄信去時,整整寫了四大頁,把她近來碰見好事壞事都同赫巡說了一遍,還尤為不害臊的說自己想他想的衣帶寬三寸,到他這裡,竟就只回了四句話。
「什麼啊……不能多寫一點。」
雲楚小心翼翼的將花擱在桌面,嘴上不滿,唇角卻忍不住翹起,四句話實在是一眼就能看完,她又掃了眼,低聲念叨:「……還沒成親呢。」
來來回回看了四五遍,雲楚才將信件裝回。
算起來,這信可能是一個多月以前寫的,那時還是夏天,到她手中來時,已經入秋了。
雲楚拿著信,心道她今日心情還算不錯,就給他再回一封信吧。
這回她也要將信封里塞一朵花。
天上仍然飄著細細的雨,樹木綠的發亮。
正是這時,原本應當在書房內的明譽撐著一把油紙傘從外院走來。
雲楚側眸看了一眼,隨即朝他笑了起來,道:「哥哥,我收到赫巡的回信了!」
明譽的臉色卻並不好看,甚至可以用冷肅來形容。
雲楚心中一緊,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捏緊手中筆桿,道:「你怎麼了?」
「太子他……出事了。」
筆落在地,雲楚聽見自己問道:「什麼?」
明譽抬眸,看著她靜靜陳述:「支連山鶴都口,太子率軍迂迴梁人後方,計劃敗露,三百人斷了糧草,被圍困鶴都口長達十幾日。」
「……梁人強攻時,三百人已只剩一百二十人,所擒活口皆被活埋,太子同親信重傷墜崖。」
崖下樹木叢生,地勢陡險,幾乎不可能生還。
雲楚只覺得嗓子猶如被一雙大手掐住,一時竟無法發出聲音,她睜大雙眸,試圖從這幾句話里的出旁的結論。
隔了好一會,她才艱難開口道:「……失蹤,他會回來的。」
明譽抿了抿唇,道:「妹妹,你能猜到的,支連山崖下亦屬梁人,太子他……」
雲楚變了臉色,不再看明譽:「不,他會回來。」
明譽拉住了雲楚的手腕,對上她的目光道:「妹妹,不要自欺欺人。」
雲楚臉色還算自然,她笑道:「不是,你也說了,只是失蹤而已。又沒有看見他的屍體。」
「他是為這個王朝受這份苦的,你們在幹什麼?為什麼還沒試著找找,就說他不會回來。」
明譽繼續道:「已經找過了。」
「所以呢?為什麼不能是你們的人無能找不到?」
外頭雨勢漸大。
明譽低聲道:」他死了。」
「哥哥,你在說什麼?不是沒有找到嗎,為什麼你們只是認為他活不下來就斷定他死了。」
她捏緊衣袖,道:「我要去找他。」
明譽拉著她手腕的手愈發的緊,「妹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又在說什麼?哥哥,你忘了嗎?我們是要扶太子上位的啊,我們的得找到他,這樣計劃才能繼續。」
「他可是太子——」
「妹妹!你清醒一點。」明譽忽而出聲打斷她。
四下幾乎死一般的寂靜,明譽盯著雲楚繼續道:「就算他回來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