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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掃了一眼跪在角落裡的湫山縣令,隨口道:「還望劉老所說的整頓不限於此,孤看著湫山是該好好管管了。」
「屆時回京,孤自會論功行賞。」
赫巡的看似是在褒獎,實則是為警告,說是論功行賞,其實是清算罪行。
蘇允不過是示威的一個工具罷了,參與此事的,一個都逃不掉。
而雲楚到底無不無辜,已經不重要了。
*
這群大臣一連好了好幾天路,赫巡尤為體貼的並未下令立即回京,而是令諸位於湫山修整,第二日再動身進京。
雲家作為湫山之地最大的商戶,幾番請求終於使得赫巡鬆口,晚上繼續留宿於此。
直到夜晚,雲道整個人都還雲裡霧裡,飄飄然不似人間。
他說來是湫山最大的商戶,可放在曲洲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商販罷了,更遑論是放眼全國。
今日之事實在玄幻,按理說他作為雲家之主,有此機遇此後就算不封官,那也雲家也必定更上一層樓,他已然是高興,可這高興無一絲實感。
現在不明情況的人,尤其是府外的人,每一個碰見他的人都對他尊敬有加,就差把他給供起來了,這讓雲道很受用,卻也沒有一點真實感。
月亮高懸,今日的雲府是有史以來人最多的一天,但府內安靜無比。
雲道踏入雲楚的院子,率先引起他注意的是這破舊的房屋。
這間房甚至連個像樣的院子都沒有,房子更是殘破無比,連下人住的都比這要好。
他記得雲楚以前住的地方不在這裡,後來因為惹的雲秋月不開心,所以被迫搬來了這,他還聽說彼時雲秋月不滿雲楚,就連這讓破房子還讓人給砸了一通。
雲道心中懊悔,暗恨自己怎麼沒有給雲楚換個房間住。
剛一踏進房門,便見雲楚正對著鏡子正在整理儀容。
他從前對這女兒毫不在意,可現在卻發現自己竟然只剩這一個女兒。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道:「雲楚……」
雲楚也透過鏡子看見了雲道,她並未站起身迎接,而是慢條斯理的給自己上了一層淺淡的口脂。
雲道見她如此又道:「你這是準備去見…那位嗎?」
雲楚沒有回答,她站起身來,還算客氣:「爹爹這麼晚前來,有什麼事嗎?」
雲楚沒有回答,但云道心中已經明了,他道:「明日我便給你換個房間,這秋月也真是的,這麼些年總是欺負你。」
他面上有些不自在,道:「我生意上總是忙,對你多有忽略,楚楚你能理解吧?」
雲楚笑了起來,彎著唇,仍舊是那副溫軟好欺負的模樣,道:「那是自然,爹爹不必因此介懷。」
雲道這才放下心來,臉龐因激動而有些發紅,他連忙從一旁的小廝手裡接過湯碗,貼心道:「快,楚楚,這時我特地讓人熬的桂圓薏仁粥,這天氣冷,你多吃些祛濕的。」
雲道十幾年都沒這般關心過雲楚了,她看著雲道此時明顯討好的嘴臉心中尤為不屑,心道人果真都是一個樣子。
總喜歡放那錦上添花的人。
她伸手接過,道:「謝謝爹爹。」
雲楚將湯碗放在桌上,道:「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道提起這事臉色便變了變,他冷哼一聲,道:「和他娘一樣,下賤東西,楚楚你也不要打聽,髒了你的耳朵。」
「可…可是他們都說這事是我做的,我今早也是百口莫辯。」
雲道提及此事便笑了起來,道:「楚楚不必擔心,日後有……」雲道沒將那個稱呼說出來,單單只做了個眼神。
「為你撐腰,你還怕什麼呢?倒是楚楚記得照拂為父一二。」
今早倘若赫巡沒有出現,那她雲楚如今是個什麼慘樣還不知。
雲道若是真把她當女兒,當時鐵了心要救她,未嘗救不下來。
可雲道什麼也沒做,聽見蘇允的身份便嚇得一句話也不敢吭,生怕影響了自己。
雲楚不欲與他多說,直入正題道:「爹爹,姐姐的確是過分。就像阿巡哥哥這事一樣,姐姐是不是同你們說是她救了阿巡哥哥?」
光這稱呼就能聽出雲楚與其關係匪淺,雲道連忙道:「秋月確實這樣說,今日若不是殿下親口所說,我還真叫那丫頭給騙了,那個孩子向來不懂事,這等謊話也編的出來!」
雲楚委屈的點頭道:「我倒是沒有關係,只是害怕萬一姐姐繼續散布謠言,影響了阿巡哥哥對我們雲家的印象,那該如何是好?」
雲道連忙道:「楚楚放心,這事便包在我身上。」
雲楚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一點也不像看見雲道這張老臉,便道:「那爹爹,我這邊先……」
雲道反應過來後忙道:「快去快去,可別叫殿下等急了。」
雲楚乖巧一頷首,走出了房門。
剛一出門,雲楚臉上的笑意便消失個一乾二淨。
她花了一個下午來接受這件事,清楚的明白,赫巡,是她唯一可以打破現狀的捷徑。
她雲楚的命永遠又破又爛,所以她向來不信命運,就像是赫巡的出現一般。
這是原本姐姐的機緣,卻被她生生搶了過來。
她命不好,所以她就要搶別人的命。
她要代替姐姐,把姐姐打入地獄,然後一路向前走,再也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