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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加快腳步跑過去,然後站在阮枝的床前,欣喜道:「娘親你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她甚至激動的抓住了阮枝的胳膊,縱然她心裡有些不願讓阮枝醒過來,可阮枝好歹是養了她那麼多年的母親,她心底仍舊對她有著深厚的感情。
房間內一時無人出聲,明珠自然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僵持。
她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明譽,明譽卻並未理她。
明珠輕聲道:「娘親?你怎麼了?」
這一聲聲娘親在阮枝耳里竟刺耳無比。
直到此刻,錯亂的記憶整合,模糊的記憶清晰,這二十年的所有,終於徹底的被串聯到了一起。
眼前的這個少女,叫做明珠。
是她給起的名字。
緊接著,她又想起了不久之前同她的楚楚的那一番無厘頭的對話。
「我女兒最喜歡吃橘子了,越大越好,你快吃呀。」
「可我不喜歡啊。」
「我小時候很喜歡,可後來發現娘親的橘子並不僅僅給我一個人,我就不想要了。」
阮枝忽而抽回了被明珠抓在手裡的手臂。
明珠手裡一空,心中的恐慌也被無限放大,她睜大眼睛,強行忍住淚水,問:「怎麼了?娘親。」
阮枝不知道自己這麼些年都幹了些什麼,她甚至不敢回憶那天見到雲楚時的場景。
雲楚明明認出了她,卻沒有與她相認,想必是已經對她失望至極,她不願意再認她這個狠心的娘親。
阮枝捂住胸口,心臟在裡面跳的飛快。
她低聲同明珠道:「你先出去……」
明珠不解,向來疼愛她的母親不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為什麼啊,娘親你怎麼了?」
「我…我做錯什麼了嗎?」
阮枝閉了閉眼,她並不想遷怒明珠,這是她自己犯下的錯誤,是她收養的明珠,是她明明見到了雲楚卻認不出她。
所以她該恨的人是她自己,而非旁人。
可是當她看見明珠,她的存在又無疑是在不斷的提醒她,她到底都做了什麼。
明珠曾對雲楚說過的那些惡言,那些仗著她的寵愛而趾高氣昂模樣,以及雲楚靜靜的站在她的身邊,任明珠指責的模樣,都在此刻成了穿心利刃。
她竭力保持著冷靜,告訴自己是她把明珠養壞了,不能跟她發脾氣。
她緩著聲音,道:「你先出去,我暫時…不想看見你。」
明淮也跟著道:「明珠,聽不見嗎?」
明珠越發委屈,她很怕明淮,可這一次卻未曾聽他的話,她停在阮枝面前,偏偏不走,哭著道:「我不走!」
她強行拉住阮枝的手,道:「娘親,憑什麼大家都在這裡,你卻要讓我走啊?」
她問:「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你有了自己女兒就不要我了?」
明譽冷聲制止:「明珠,住口!」
明珠偏偏不聽,她啞著嗓子道:「憑什麼啊,我不是你的女兒嗎?她都失蹤那麼久了憑什麼要過來搶走你,搶走我的家人!」
阮枝再次抽回自己的手,目光看向她:「明珠,你永遠不知足。」
「憑什麼?你是奴籍之女,是奴中之奴,我把你帶回明家,讓你當了十幾年大小姐,你說憑什麼?」
「娘親……」
阮枝抬手,道:「我讓你出去!」
片刻後,明珠走出房門,明譽垂著頭,在一片寂靜中道:「至少我們見到她了。」
他抬頭看著阮枝,繼續道:「只有見到了,才有彌補的可能。」
*
雲楚也是打聽之後,才得知那些太監把雲秋月安置在東宮西南角的一處偏房裡。
赫巡既清晨那次之後,就再沒來見過她,為給這份所謂的恩情留下最後的體面,赫巡並未完全絕她生路,只是吩咐把她重新送回湫山。
這樣她就再也傷害不到雲楚,雖說不會給她多少銀兩,但也不至於讓她一個女子一無所有的回到湫山,倘若雲秋月中途還算聽話,護送她的人會在抵達湫山時給她幾十兩銀子,這些錢足以讓她在湫山這個小地方安身立命。
赫巡也並未耽擱,早上才見過雲秋月,下午便派人將她送走了。
雲楚在這些日子裡,早就悄無聲息的在東宮成了說一不二的主子,連帶著花影閣眾人,在東宮說話都極有份量。
赫巡中午照舊未曾回來。
雲楚並未按往常般午睡一會,而是梳妝打扮一下帶著意春出了東宮。
赫巡對雲楚幾乎沒有防範之心,他不會去管雲楚每日都在幹些什麼,更不會去管雲楚今日說了些什麼,同什麼人有交集。
東宮之內,只要不是鬧出什麼特別大的事亦或是傷及了雲楚安危,赫巡都不會去限制她。
所以打聽是誰送雲秋月離開,怎麼送雲秋月離開這件事,就變得尤為簡單。
不久,一主一仆便抵達距離東宮熟里處的一個小小客棧,護送雲秋月的是一名約莫三十出頭的侍衛。
送雲秋月原也不是什麼非常重要的大事,用不著大動干戈。
雲秋月一路都掙扎的厲害,這名侍衛勸說無果,無奈之下便捆住了雲秋月的雙手,堵上了她的嘴,將她關在房間裡,念及路途遙遠,又自己一個人出去置辦這一路所需的盤纏。
雲楚帶著頂帷帽,輕輕推開門進去的時候,雲秋月正在試著自己解開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