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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指著正前方, 雲秋月抬眼看過去。
樹木掩映中, 一處雅致清幽的閣房恰在前方, 清風吹拂, 將階後的細蔑帘子悄悄掀起一角。
待到她們走近,雲秋月垂眸看著自己廉價破舊的繡鞋,在踏上長階時,竟覺得自己是在玷污這塊地方。
「姑娘,請。」
「好…好。」
她略顯拘束的走進,然後被帶到一間稍顯空曠的房間,風貫穿而過,帶來陣陣清香。
當她還在觀察四周時,小廝已經垂眸立在她的身側,道:「公子,人帶來了。」
雲秋月這才抬頭看去,平頭案上亂中有序的推了許多公文典冊,一位身著暗色官服的年輕男人坐在案前,眼眸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膚色冷白,清雋無比。
猶如松間冷月,一眼難忘。
雲秋月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連聲音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她甚至不敢多看,下意識的就收回了目光,心臟砰砰跳動。
「大…大人。」
明譽將手中書冊放下,審視著底下這個膽怯的女人。
單論長相,她和雲楚沒有半分相似。
如果不知,是決計看不出這兩人乃是姐妹的。
他沉聲道:「你就是雲秋月?」
雲秋月連忙點頭,又抬眼看向明譽,可明譽氣質冷然,壓迫感撲面而來,叫她不敢直視:「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明譽也不想同她多說廢話,直接道:「認識雲楚嗎?」
提起雲楚,雲秋月的臉色便變了變,恨意又開始翻湧,她咬牙道:「認識。」
「雲楚那個賤人,就是她害我至此!」
雲秋月說這句話時其實帶了幾分試探的成分,因為她到底還是不知道自己目前處在一個什麼境況,也不知眼前這人是雲楚的什麼人。
倘若是親近雲楚的,聽見她這麼說肯定會有反應。
可面前這位的神色無一絲變化,甚至語調都一如剛才。
明譽坐姿端正又帶了幾分散漫,他靜靜道:「此番對你並無惡意,你也不必擔心。」
「我會問你些與雲楚有關的事,你只要如實回答便好。」
雲秋月聞言心中一喜,幾乎篤定眼前這人是雲楚的對立面,那左右是問她,怎麼說還不是她的事。
但還沒等她想應當怎麼編造,明譽便繼續沉聲道:「我已派人去湫山查實,你所言倘若與事實有半分不符。」
他端起瓷盞,抿了口茶復又放下,面色如常繼續道:「便永遠留在京城吧,會有人替你收屍的。」
明譽聲音清冽溫柔,可雲秋月卻頃刻間汗毛倒豎,她斂了心中那些心思,還沒跟雲楚報仇,她不能死。
「是,大人,大人請問。」
明譽這才道:「關於雲楚生母,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尤其是她是何時到的湫山,何時成婚。」
雲秋月不知道明譽為何這樣問,可她不敢怠慢,心中措辭片刻,還是挑挑揀揀的說了。
她對雲楚的母親了解其實不多。
她比雲楚要大幾個月,母親在成為雲道的外室之前是街上一個極其普通的茶水攤子的女兒,因為生的嫵媚可人,同雲道來往幾回後便跟了他。
那時她的母親身份低賤,而雲道雖不提多富貴,但總歸是她母親高攀不上的。
後來湫山橫空出世一個沈家,沒人知道他們家到底是做什麼營生的,只知這沈家極其富貴,一來就買了一大塊地,還買了一處曾經是地方官所住的舊府邸,然後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就翻新住人了。
雲秋月也是出了湫山才知道湫山是個多麼不值一提的地方,在他們眼裡好像富可敵國的商賈,一出去什麼都算不上,就譬如她引以為傲的雲家大小姐身份,其實不過是個商販女兒罷了。
她爹一年約莫能掙一百多兩銀子,在湫山這個普通百姓都沒見過銀子的地界自然是個無敵富商,可在京城,不過是真正有錢人的一頓飯錢罷了。
沈家的大小姐沈枝,更是國色天香,不知怎麼,在眾多追求者里就看上了雲道,下嫁於他,帶來了巨額嫁妝。
把這些都說完之後,高位之上的男人沉聲問她:「雲楚的母親,叫什麼名字。」
雲秋月道:「沈枝。」
「枝葉的枝。」
不過一字之差。
明譽放在案上的手微微收緊指節,聲音仍舊鎮定,道:「沈枝嫁於雲道後,是多久之後誕下的雲楚。」
這個雲秋月確實不太了解,她那時年紀還小,方才所言不過也是這麼些年道聽途說罷了,但是推測起來,雲楚應當沒有足月就下來了。
她不確定道:「可能是八個月……?」
八個月。
從京城到湫山,若是日夜不停歇的趕路,也恰是一個月便能趕到,再加上於湫山安定,認識雲道,舉辦婚禮,那時間完全對的上。
「那沈枝後來是怎麼失蹤的?」
這個雲秋月的確不知,母親也從未跟她提過此事,她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
見明譽面色變了變,雲秋月又立馬補充道:「我只知道,沈枝失蹤時,雲楚還不到五歲,她什麼都沒有帶走,好像是…突然就不見了。」
「這麼多年,應當是死了吧。湫山野獸多,興許是……」
雲秋月所言的沈枝,除卻地處湫山以外,時間線幾乎全部對上,可湫山實在是個與翊川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